“是因為你,月火穀才從無名無份的邊遠小派,躍然變成如今百派來拜的中心。”
“你不能隻看見那些真真假假的錯,你還做過那麼多對的事,”他注視她的目光熾燙真摯,聲音裡皆是笑意:“小霧,你明明是那麼好的人。”
宮霧被他誇到失神,仿佛在聽彆人的事。
“我很好?”
“你很好。”姬揚笑意加深:“即便是生氣咬人,也一樣很好很好。”
“走吧,我帶你去牡翼宮。”他牽著她起身,把兩個馬紮變回落葉,袖風一拂便落葉歸根,讓它們隨著時間慢慢滋養花土。
有師兄親自做她咬人的底氣,宮霧雄赳赳氣昂昂去了牡翼宮,路上還把記仇小本本複習一遍。
一進殿中,花聽宵坐在旁側,開口道:“這位是知白觀的挽辰長老,後幾位你在元賢仙會時應該見過。”
宮霧一見那幾人的麵孔,身體一僵,顯得防備又緊張。
姬揚給她捋了捋後背,溫聲說:“咱們先坐,有事慢慢聽。”
幾位長老裡,還混雜著先前那個連聲喊救命恩人的老人,一見宮霧便不住作揖,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哪怕知白觀這些日子已經如流水般地送禮物過來賠罪道謝,今日仍有幾位弟子雙手提著成匣禮物,不敢輕慢任何禮數。
為首的挽辰長老同花聽宵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場麵話,露出躊躇的神色,說:“我們舊事做錯太多,並非這一兩日便能賠罪完。”
“但今日我們幾位上門叨擾,是想同貴宮問一句話。”
他露出要冒犯眾人的神色,苦笑道:“近百年來,貴派可有如何苦修都無法長進之人?”
“原本根骨上佳,修
仙悟道同樣勤懇百倍,偏偏像是在某個關竅裡堵死了,如何都無法再有精進?”
花聽宵神色未變,抿了口茶淡淡道:“這豈不是尋常事?”
“悟道半看個人勤勉修行,半看機緣參透與否,不說月火穀,放眼諸般仙門禪寺,哪個派找不出這樣的一二遺憾。”
挽辰長老起身又作了個揖,像是準備講句瘋話,先請眾人多多擔待。
“那萬一他並非無緣登仙,而是靈力功法被外人偷了去,又該怎麼說?”
“偷了去?”花聽宵笑出聲:“還有這樣的好事,那天下豈不是都偷旁人的去,何苦自己苦心閉關。”
挽辰長老知道眼前後生是年輕氣傲,反問一句:“經過眼蛇瘟之事,閣下仍舊這樣想嗎?”
眼蛇瘟三字一出,在場所有人立刻色變。
去年那場說不清道不明的瘟疫,還有金煙渦裡賀兆離背後的那隻眼睛,如今可仍是曆曆在目!
以賀兆離原先的功力,哪裡能誅殺金煙渦老門主,哪裡能以一己之力逆反宗門殺個七進七出!
那怪病是專門吸取年輕力壯之人的精血氣力,把一個個壯年男女吸得形同紙皮泥骨,當時鬨得西南一片人心惶惶。
當時月火穀和知白觀尚未交惡,還請他們的道修前來布陣控瘟,廢了好大功夫才壓得住!
花聽宵本來略有慍怒,私以為這挽辰長老是在嘲諷塗栩心進退尷尬,沒想到對方真是要認真辯經,此刻才認真起來。
“你是覺得,有歪門邪道能夠抽吸遠隔千裡之人的修為靈力,當事人還全無察覺?”
“普通弟子就如同隻守著一兩碗米的窮戶,便是少了半碗也能即刻察覺。”挽辰長老環顧四周,加重語氣道:“在座各位均是功法高強之人,便好似有十餘座高高穀倉的富戶。”
“若有人經年偷竊一兩碗米,私下裡積少成多另作他用,你們能發覺嗎?”
“你我都知,常有修行人閉關數載,甚至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參悟大道,便如同要凝聚畢生靈氣叩開更上一階的門扉。”
“此刻若是有人借力卸力,讓這閉關的成果都移換掉,苦主也隻是以為自己修行不成,機緣未到,不是嗎?”
花聽宵此刻才坐不住,暗暗遣宮霧去尋她師父過來,又讓姬揚去請闞老前輩和師祖。
這番論調實在太過驚駭,如同天方夜譚。
他們從不覺得會有這般離奇的事發生,可宮霧的不死不滅,眼蛇瘟的吸取移換,他們各得仙器的奇緣,哪一樣又能說得通?!
塗栩心被宮霧請來時,仍是半信半疑地打量在場諸位。
花聽宵並未對外透露塗栩心修行阻滯的事,僅是把六宮師尊都請了過來,說茲事體大,需要所有人一同商議。
等人期間還有弟子一溜煙跑來,小聲跟花聽宵說不得了了有個仙門直接送童男童女過來,師尊咱們是收還是不收啊?
花聽宵黑著臉把徒弟轟走:“收什麼收!咱們不是邪道!”
一圈人相繼坐下之後,長老複述一遍方才論調,聽得眾人都是若有所思。
“其實相關猜想,早在二十年前我就同叔父聊過,”挽辰長老說:“但從前沒有眼蛇瘟這類佐證,隻當空談。”
“今日前來,也是想托貴穀各位一探究竟。”
“倘若真有此事,不但是為月火穀和知白觀除掉心頭大患,更是為天下修行之人都破除一劫,是造化萬千的好事!”
姬揚自方才起就坐在旁側,很少說話。
直到眼瞧著眾人都有所動容了,他才緩緩開口。
“你說的話,也許不假。”
“可如果你有所隱瞞,我穀絕不會再度相助。”
“挽辰長老,你當真把所有內情都講出口了嗎?”
後者臉色變了又變,半晌才長歎一聲,深深賠罪。
“公子果真靈慧,終是瞞不住你半分。”
“怕就怕在,禍起知白觀,一切都是五十年前的孽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