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之間,八重法陣徹底炸滅,他們已經降入南北魔淵中央的天塹深淵裡。
此淵邈無儘頭,大約八百丈處有一岩洞,勉強夠劍仙把那霧氣扣押於此,聯合眾人結下百重法陣。
霧
() 氣不得舒展,如血肉橫綻的墨色遊魚周旋不休。
哪怕靠近它幾步,都能感受到那股蠱惑性極強的血腥戾氣。
塗栩心完成屬於自己的那幾步結符施咒,退後到人群後方,看見姬揚一人站在此處。
青年背影極是落寞。
如同一夜間雪封千山,堵死了他的所有出路。
他環身仙氣,如今境界已經遠高於師父,遠高於月火穀的絕多數人,離成仙也僅有一步之遙。
七情俱斷,孤身一人,似是已經圓滿了。
塗栩心卻清晰看到,此刻的姬揚,已是這輩子從未有過的晦暗。
他在這一刻甚至不敢與他說話。
然而憂鬱了半晌,還是輕輕拍了一下肩。
“溯舟。”
青年隔著人群,遙遙看著那血汙翻卷的戾魔。
“你說,那是宮霧嗎。”
“我不知道。”塗栩心喉頭苦澀,他想起宮霧,又想起同樣橫死的大徒弟丁清宜,閉著眼踉蹌著跌坐在地上,痛然流淚。
姬揚已流不出眼淚了。
他的無情道心已然煉成,此刻內心空淨無物,仿佛再無執念。
碧竹風姿的一個人站在原地,好似被山淵的烈風掏空了軀殼,什麼都不剩下。
花豹無聲無息地坐在他的身邊,蜷著尾巴伏在地上,不再張望。
秦簇華遠遠看見這一幕,碰了碰變回人形後同樣在加固法陣的胡豐玉。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她雖然是一方仙宗的掌門,也極少遇到這樣駭然的情況。
“宮恩主……她還在嗎?”
胡豐玉垂下長睫,凝思了很久。
“至少不在這個法陣裡。”
那裡麵隻有無窮咆哮的痛念惡念,沒有元魂的任何痕跡。
他封好又一重密鎖,鬆開手時後背都被汗浸濕,疲憊地歎了口氣。
隨後,胡豐玉轉身走向姬揚,平靜道:“裝著丹丸的瓶子,給我看一下。”
姬揚沒有動。
胡豐玉耐住火氣,還是解釋道:“我不是要碰它,或者她。”
“我聞得到她的氣味。”
青年定定凝視他幾秒,把穹筋瓶交到對方手中。
胡豐玉聞了下瓶子,然後等姬揚打開瓶子之後,倒出其中不再發光的銀色丹丸,垂首嗅了一下。
“她在這裡。”
“什麼意思?”塗栩心急急道:“她還變得回來嗎?”
“胡豐玉,宮霧那次為了救你,幾乎在毒水烈火裡融得不剩骨血了,她這次一定可以變回來的,對不對,對不對?!”
胡豐玉交還靈瓶,低聲道:“簇華,我們走。”
他不再回答任何問題,同秦簇華乘風而去。
塗栩心快要瘋了,衝過去要去追他,被老仙祖伸手攔下。
“命數至此,”老人歎氣道:“強求不得。”
長風裡,秦簇華還是沒有忍住追問。
“師父,您到底是聞見恩主的氣味了,還是隻是給那孩子一個念想,叫他至少能活下去?”
“恩主她,她還回得來嗎?”
胡豐玉眸深如墨,又搖一搖頭。
他已無話可說。
封魔洞裡亮如白晝,千百層不同功法的結界將那霧氣悉數困住,不容它被毀滅,也不容它恣意蘇生。
關山嶺會的掌門仍是麵露愁色,對劍仙直言道:“雖然現在是鎮住了,可老朽真怕變數橫生,終是會把它放出來禍害三界。”
“光靠這些個陣法,會不會不太夠?”
沒等其他人附議,遠處已傳來清冷沉定的聲音。
“我留在這裡值守。”
姬揚平靜地說。
“此生此世,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