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霧聽得心疼,問:“師兄肯認他麼?”
闞寄玄想了想道:“你師兄,跟他爹性格簡直一個模子裡出來的。”
“看著清明通透的一個人,擰起來就認一個死理。”
“他守在魔界深淵裡這十年,他爹沒少過去看他,父子兩都不說話,關係不近不遠的,還沒我來得親近。”
老太太想起什麼,又說:“到底是我乾兒子,我聽著這些事也心疼,就把他出生的那座山買了下來,蓋了個避暑山莊。”
“後山就是被燒過的那個舊舍,他從來沒去看過,以後等你能帶他出來了,再陪他回去看看。”
宮霧當即答應,牢牢記下。
她最關心的第二件事,便是師父後來怎麼樣了。
同塗栩生大戰的那天,死傷多達數百位中高階弟子,許多邪道人是被貪念迷了心竅,也命喪於此。
等狂風停息,法陣落成之後,姬揚守在深壑裡,其他人則回到無玄教的舊址去查看情況。
被一把狐火燒去的織毯後麵,有整堵高牆散著異光。
那光隻有高階弟子才能勉強看見,先前又被這毯子完整蓋住,無人察覺有異。
“您是說,那個汲取人修道靈力的法陣,就繪在那牆裡頭?”
“小丫頭,你還記不記得知白觀先前丟了一樣仙器?”
宮霧想了半天,勉強記起來:“像是有個什麼綾羅,是他們仙祖傳下來的?”
“正是。”闞寄玄說:“黛馥綾早已被融煉在法陣裡,讓那陣法可以隔空汲取千裡之外各路人的靈力修為,再由塗栩生如恩賜一般賞給那些弟子們。”
“被融進去了?”宮霧聽得吃驚:“那知白觀豈不是……拿不回那仙器了?”
闞寄玄點了點頭。
“我自己都被偷了好些,看得心煩,直接一巴掌把那陣法拍碎了。”
她功力深厚,一巴掌下去法陣崩裂,牆麵完整,倒是塗栩生的殘存屍身扛不住靈力反噬,當場灰飛煙滅,徹底化作虛無。
牆體內融了這黛馥綾後,長久以來儲存著海量的靈力修為,被一巴掌擊碎鉗製,登時如霞光迸裂般紛亂飛散,重新回到每一個原主體內。
“那場麵。”老太太嘖嘖搖頭:“像是修仙界大過年,人人領紅包升階。”
彆說活了三四百歲的半仙們,便是在場的好幾位老散仙,也是頭一次看見這樣的奇事。
那些靈力修為在得以解脫之後,以千重飛星般穿梭而去,紛紛飛湧回原主靈竅內。
好似一場打橫的烈雨,劈裡啪啦的一頓亂澆,比多少顆靈丹妙藥都來得更加強勁。
塗栩心先前幾乎被挖空內裡,自己還以為是修煉不足,又或者是天生缺了這一份緣分,冷不丁被重重靈光包裹,好似直接墜進激流之中,接得七手八腳。
“慢點,慢點!!”他忍不住大喊:“接不過來了!!”
“它們未必會聽你的。”花聽宵在旁邊笑:“偷偷被拐跑的時候也沒跟你說啊。”
法陣打破的一瞬,好些人直接當場破階,還真有三四人坐地成仙。
那真如六十年一度的帝流漿,是前所未有的盛大場麵。
塗栩心衝破境界時已經手足無措,心裡已經知足了。
哪想到還有滾滾靈流衝他湧來,不講道理地橫衝直撞,繼續把他往更高處抬。
老師祖若有感應:“難道是要飛升了?”
“我要飛升了?”塗栩心抱頭大喊:“師父我還沒準備好啊啊啊!!”
“都準備幾百年了也該準備好了。”昊乘子道:“趕緊的吧!”
在大叫聲裡,塗栩心仙氣衝頂,倏然得道。
“再後來,你師父就慌慌張張去登了一趟仙階,上去登冊領封之後回來繼續做散仙了。”闞寄玄回憶道:“雖然是件挺高興的事,但他到底惦記著你師姐和你,一個人去撿了那根被埋在廢墟裡的拂塵,為你師姐立墳祭拜。後來又到處找你的舊物,自己算了又算,不知道你還到底在不在。”
“他算卦的能力確實不行,先去問昊乘子,又來問我,但卦象撲朔迷離,看不清楚,都不好說。”
宮霧聽得雙眼含淚,又是為他高興,又覺得難過。
“好在師父終於圓滿了,”她感慨道:“等了這麼多年,總算沒有白等。”
“下一個該成仙的得是你了。”老太太飛到月火穀前,淡聲道:“你修回肉身之後,恐怕就破了開陽境,能升到與你師兄平齊的地步。”
“但那還遠遠不夠。”
“小姑娘,你說這月火穀裡,還有誰比較心意純淨,且能長久帶著這穹筋瓶,不生歹心?”
宮霧一路上都在想這問題,此刻正要開口,遙遙伸手一指。
“前輩,就是他!”
“嗯?這麼巧嗎?”闞寄玄落在地上,好奇一瞧:“喲,還是個小瞎子。”
“他不是瞎子。”宮霧注視著鐘識光說:“他看得見,心明眼亮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