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寧安基地的方位,她在剛才那個地方與之連線的周圍來回地找著。
阮漁的方向感一直很好。
離得近了,就能聽到聲音,阮漁換了角度,朝著那邊飛去。
直到,她看見了一條沒有儘頭的綠色車隊。
係統見她意已決,並未出言勸阻。
阮漁完全沒有猶豫糾結,她徑自朝著車隊衝了過去,收到了厲聲警告。
看著戒備森嚴的隊伍,阮漁停了身下的飛行器,長時間快速飛行,僵持的姿勢,讓她的肢體無法動彈。
有人警惕地持槍走了過來,遠遠地問她是誰。
阮漁正想著要怎麼說的時候,異變陡生,四周地動山搖,地麵裂開,有車子傾斜著朝裂縫倒了下去。
那個來質問她的人腳下也有了一條長長的縫隙。
阮漁立刻駕駛身下飛行器朝他飛了過去,伸手拽著他肩膀,借勢將他帶了起來。
這人反應極快,看出阮漁想救他,馬上就將身體強勢扭了一下,落在了阮漁給他空出來的位置。
兩人勉強待在這個小小的飛行器上。
阮漁頭都沒回,帶著他朝半空飛去,看到下方對準自己的槍口,她壓根沒理。
“最高權限的是誰?我需要你們知道,息平野出現的大批變異動植物不是三級,而是DTR實驗室的核心變異生物。它們不是受到二次感染才變異的,它們本身就是變異源!”
末日期間劃分了五個級彆的變異生物,核心變異單獨列出,不在這級彆之內。
男人:“什麼?!”
他警惕:“你怎麼知道?你到底是誰?你身下這東西又是怎麼回事?”
阮漁知道自己無法取信於人。
猛然間冒出來一個奇怪的陌生人,說著驚悚的話,還沒有任何證據,任憑誰都會質疑的。
就像當初她將係統一事告知阮白的時候,如果沒有這個哥哥居中,基地也不可能會相信她的話。
“我來自八百年後,你或許不信,但我剛剛在西北方遇見了兩撥你們的人,他們都死了。其中兩人還是死在我懷裡的。”
阮漁:“你們沒有通訊器嗎?你身上沒帶嗎?現在就聯係人!”
男人猶自懷疑著。
阮漁:“你看到這片地動了嗎?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之後肯定會有大批核心級彆變異生物出現,你們準備的人手和武器隻是針對三級,前哨至今沒有回應,二批三批的人也沒回來。”
她厲聲道:“你還要猶豫嗎!”
男人咬咬牙:“電磁風暴昨日出現,銀尾星最近磁場不穩,所有通訊器全部失靈了。”
阮漁帶著他繞了回來:“我把你放下去,你要去跟誰說這個消息?指一個位置。”
男人乾脆果斷:“那裡。”
阮漁帶著他過去,直接跟著男人從飛行器上翻到了車頂。
他們離開了這片陷落的區域,趁著還有機會的時候。
有一輛車子消失了。
五十多年的末日,到了後期,武器製造緩慢,大批生產線被破壞,能組建出來少數幾條用以籌備現在的裝備,已經是很不錯了。
阮漁被人看著,飛行器被收繳,她坐在角落,安安靜靜地看著狹窄車內的十數人。
沉默中,阮漁問:“你們有沒有人認識,這樣的人?”
她手裡出現了兩張照片,就像是變魔術似的。
周圍的人驚詫萬分。
但他們都朝著照片上看了一眼。
有一人出聲:“黎淩和夏青……黎淩,死了嗎?”
照片是係統給的,截取了它記錄裡的畫麵,其中男人黎淩滿身是傷,女人乾乾淨淨地睜著眼睛。
“原來叫黎淩和夏青……”阮漁低聲重複。
“喂,你還沒回答我,黎淩是……死了嗎?”
阮漁反手將照片收了起來,沒有說話,隻微微點了點頭。
問話的人僵住,難以置信,又覺得早晚有這一天。一時間,眼中的悲傷很複雜。
“你真的,”一道細細的聲音響起,“是從未來來的嗎?”
阮漁看向那人:“嗯。”
“末日結束了嗎?”
“什麼時候結束的?”
“變異生物全部消滅了嗎?”
“以後是什麼樣子的?”
阮漁一一回答。
直到車子停下,有人帶著她朝指揮官走去,阮漁有了將一切都和盤托出的機會。
這個時候的阮漁以為,她改變了他們的命運。
然後她看見變異生物結成了群體,自遠方朝他們而來。
這是一場血戰。
有人拉著她跑,有人張開雙臂站在她身前。
係統保護著她,卻無法將身邊的人罩進來,阮漁看著他們在自己麵前死去。
就像是五歲的時候,她看著一位武警死在了自己的麵前。
阮漁動不了了。
她拚了命地拿著那把刀向前衝,她死不了,再怎麼樣都死不了。
但她太渺小了,沒有用。
一切都遵循著曆史中發生的脈絡向前,她是一個見證者,將這份隻有結果沒有過程的息平野戰役,刻入了心裡。
·
會議室內寂靜一片,落針可聞。
空氣濃稠得像是帶著刃的刀子,落在他們的身上、臉上、心上。
沒有人說話。
·
他們在不眠不休地看視頻的同時,阮漁這三日過得勉強還算可以,起碼恢複了體力和精神。
她吃了飯,喝了水,出去曬了太陽。
儘管,她見不得吃不了肉、糊狀物、鮮血、紅色……
幾日前,在基地這邊洗漱吃飯,就有人發覺,阮漁似乎患上了PTSD。
與她小時候的不一樣,她的反應更像是經曆過戰爭。
原來大家還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他們都知道了。
阮漁摸著身邊躺倒的白色小貓,軟綿綿的,觸感溫熱。
她看著夕陽西下,枯藤老樹是安靜的,不會抽冷子甩她一臉。
地麵也是平坦的,不會突然間裂開。
更沒有變異動物扒開了地皮爬到她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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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視頻的,全都病了。
陳勉苒幾位經曆太多,他們也曾在外執行過任務,見到過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留下的後果。
但他們依然受到了影響,隻是相對來說比較輕微。
與之相比,阮漁隻是剛回來時候崩潰了一小會兒,後續居然能吃得下東西、睡得了覺,現在更是淡然地獨自一人待著,不崩潰、不大吼大叫、不驚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應該睡不著,夢裡都是恐怖的回憶;吃不下飯,因為太難受犯了惡心;情緒激烈,短時間內受到了超過人體承受能力的衝擊。
可她都沒有。
阮漁看著小心翼翼來詢問自己的人,手裡的筆停了下來。
她正在做心理測試,也在回答問題。
“因為,”她笑了笑,沒有絲毫溫度,“我讓係統把情感閾值調到了最低。”
阮漁在某個選項上打了個勾。
——你是否不斷地重複出現經曆過的創傷事件的回憶、想法和影像?
在那日吃飯差點吐出來的時候,阮漁就讓係統調過了。
不然,她吃不下去,也睡不了。
她更無法進行思考。
這幾日,阮漁一直在想,為什麼會突然被送到以前,又被送了回來?
不是係統做的,那還會是誰呢?
她綁定係統,真的隻是個意外嗎?
還是說,一切都是星河搞的鬼?
你是最後的大boss嗎?阮漁問。
這是你的陰謀嗎?
可是,又有什麼用呢?
無利不起早,你埋的到底是什麼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