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丞,時辰到了,那鄭四姑娘已經不省人事。”部下匆匆來報。
“正常施救。”裴湛回身道,“長公主去內室歇息,此處醃臢,臣處理便可。”
蕭無憂咬了咬唇,嗓音有些發顫,低聲道,“我到底沒事,也出氣了,勞兄長儘力。”
裴湛還未從蕭無憂片刻前處理鄭盈素的淩厲中反應過來,這廂又見她截然不同的神色,隻頓了頓,頷首道,“公主心慈,臣有數的。”
蕭無憂莞爾,拂袖穿廊離開。
裴湛目送人遠去,尤覺恍惚。
三年來,他都覺得盧七木訥內向,乖巧平淡,如一張白紙簡單。然近一個月,唯二的兩次見麵,他突然覺得她更像一個謎。
他仿佛從未認識過她。
第11章 昭儀
◎你見過永安公主嗎?◎
蕭無憂從廊下過,餘光掃過不遠處岸邊正被施救的人,嘴角淡淡勾起。
不論鄭盈素生死幾何,這廂盧七的仇已報。而她亦借懲罰鄭盈素的檔口,探出了溫孤儀對盧七的底線。
顯然要勝過鄭盈尺。
鄭盈尺乃貞德元年封的三品昭儀,是如今後宮品階最高的妃子。在入宮前,蕭無憂原就有所了解的。
且這人,同她原是舊時。
所以今朝盧家女進深宮,鄭家女已無價值。
確切的說,是鄭氏一族的價值於溫孤儀而言,基本沒有了。
五大世家中,盧氏且不提,如今押在她身上。王氏與盧氏一體。謝氏半歸隱,朝中無人,有爵而無職,崔氏因先太子妃之故,已經分崩離析,族中子弟十中八|九生死不明。
世家不堪用。
蕭無憂頓下腳步回首正指揮施救的人。
如此便剩這寒門清流。
她的眸光重新落在手腕間的珠串上,數日來因莫名被封為長公主的忐忑,在這廂少許理清朝局、定下自己來日路走向後,終於有所紓解。
*
鄭盈素沒有被淹死,受完罰吊起一口氣被送回了宣平侯府。
裴湛回宮複命時,鄭昭儀正在禦前侍奉筆墨。聞言原本梨花帶雨的麵上入鬢長眉重新有了飛揚的姿勢,一張煙雨麵龐如同明月撥開濃雲,又變得皎潔。
來不及抹淚,隻匆忙跪謝天恩。
已是日落時分,餘暉灑在殿中,禦案後持筆閱卷的人半身渡滿光暈,柔和清貴;半身攏在陰影裡,辨不出喜怒。
溫孤儀也沒抬頭,隻道,“你父親年邁,姊妹如今又傷了,且回去照看段時日。”
鄭昭儀猛地抬起頭,臉色煞白。
賜宮妃歸母家,體恤親人,這話聽來皇恩浩蕩。
但鄭侯爺今歲才四十又三,不過中年,如何便是年邁?姊妹受傷,那傷分明是天子允許下的懲罰所致。
更有甚者,哪有宮妃歸家不計時日的?
確切地說,是沒回宮的時辰。
鄭昭儀忍住周身戰栗,鼓足勇氣道,“那、不知妾何日回宮?”
“且看你自己。”溫孤儀換了本奏章,繼續批閱。
鄭昭儀愣在一處,目光落在溫孤儀剛剛擱置的奏章上。那本奏章沒有放在其他批閱完畢的同摞上,而是擱在了一本寸厚的賬冊上。
那本賬冊是一個時辰前,她父親奉上的。
裡頭是他們鄭氏私庫的銀兩,用來換胞妹性命的。
奉給君上多少,鄭昭儀並不清楚,但看當下光景,自然沒填足天子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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