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一年,裴湛覺得麵前人仿佛變了個樣。
喜怒哀樂都不似正常情緒流動。
他甚至覺,她不是盧七。
三年,他沒覺得盧七有壓迫感。而這廂,裴湛恍惚間,對眼前人多出莫名的憐惜,和敬畏。
是故,到底是他先敗下陣來。
他倉皇避過她眼神,隻道了聲,“臣很快回來。”
兩扇門合上,燭火輕輕晃動,蕭無憂卻如雕像靜默。唯目光落在衣衫血跡上,看得久了,竟有種鮮血層層暈開,天地皆是血的錯覺。
裴湛識百草,???以前在河東時,沒少隨母親采摘百草補貼家用。傍晚上山時,原看見山中有不少白頭翁,乃清毒消炎的絕佳草藥。
縱是在夜色中,不見星月。然白頭翁近一尺高,碧玉經身,紫紅花瓣,原是極好辨認的。
裴湛入深林未走出多遠,便已經摘到不少。
隻是夜深人靜,倦鳥早已歸林,這廂卻還能聞羽翼撲翅聲。
裴湛不動聲色繼續往前摘草藥,眼見入了低窪處,瘴氣繚繞。他俯下身作摘草狀,將一株白頭翁用內勁催成粉末,迅速服之,然後撕下袍角蒙住口鼻,如此繼續往深處走去。
夜風拂麵,身後點足掠枝的身形擦出細小聲響,裴湛耳垂微動,隻當不知。待入了低窪最深處,再一次俯身摘藥的時刻,腰間長鞭抽出,整個人淩空躍起。
而深林低窪中,因他蟒鞭橫掃,激起瘴氣無數。這些瘴氣由他內力所控,聚氣成形繚繞於鞭頭處,直擊身後尾隨之人。
因是偷襲,又是凝聚全力的一擊。
身後三人中,左右兩人皆被橫掃落地,唯剩中間一人勉強以刀麵纏住長鞭。奈何裴湛在上,他在下。
裴湛原是算好了他會纏住蟒鞭,隻掌中發力,一掌催化瘴氣。對方尚且旋身躲避的瞬間裡,他第二招攻勢已經再度直辟麵門而來。
“裴中丞,是我!”被扼製脖頸的人抵住身後古樹,匆忙出聲,“是我、血衛營殷正。”
不過兩招往來,殷正已經中毒又受傷。
傷是胸口的鞭痕傷,毒是由傷口融入血液的瘴氣毒。
裴湛當然知道來人是血衛營,更清楚來的是殷正。
從長安出發到此三晝夜,能躲過他兩日,直下了官道,走山陰小道,因人少僻靜才露出馬腳被他發現的,這世上原也沒幾人。
且這一路尾隨,始終保持著數丈安全距離,隻有入夜方近屋細探,裴湛便確定是陛下暗裡加派的人。
無論是出自保護還是監視,於裴湛而言,本都無需揭穿。然他此番所謂,乃是急中生智,為的旁的考量。
這處畢竟不是嶺南一帶,瘴氣並不算厲害,不傷人性命。隻是這般入了血液,極易讓人產生幻覺,消磨人的心智。
“殷首領,怎在此間?”裴湛收掌,趕忙扶過他。
“在下任務所致。”殷正尚且還有幾分清醒。
“此處並非長安,想必殷首領公差至此。”裴湛看一眼他神色,“方才可有被裴某傷到?”
“無妨!無妨!”殷正晃了晃腦袋,推開裴湛欲走。
“殷首領,可是陛下的意思,裴某需要被監視?”裴湛揚了揚手中草藥,“殿下受了傷,裴湛采藥而來罷了。”
殷正頓下腳步,他們一行三人接了任務暗裡監視公主。其中兩人一人擅口語,可丈地外根據口型辨彆話語;一人擅易容,可一時千麵,扮作香客、遊人等隨時近身公主周圍。如此探得公主事宜告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