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可是以為朕反悔了,是撤回的旨意?”溫孤儀兀自倒了盞茶用著,笑道,“喝了這麼些年西山白露,確實滋味比白梅茶好許多。”
“陛下無事,孤便告辭了。”如今亦是和在突厥一樣的心態,即便給了麵前人尊稱,蕭無憂亦不會於己謙稱。
無論是麵對異邦王侯,還是新朝天子,她都是蕭鄴皇朝的公主。
“七七,你方才的神色師父看得明白,你根本就是害怕朕將婚約撤銷。”溫孤儀勾了勾嘴角,伸手給她將發髻上一支步搖往裡插正,“你這點神色起伏,是瞞不過朕的。”
“縱是孤有此擔憂,也實屬正常。試問哪個女子會不介意自己的婚約被人反複拿捏。”蕭無憂瞥過頭避開他,“即便孤覺得陛下當不該有此荒唐之舉,畢竟天子一諾千金,君無戲言。”
“你擔憂的僅僅是一樁婚嗎?僅僅是情之所鐘,害怕失去裴湛如此好兒郎?害怕他日良人難覓?”溫孤儀搖首,擱下茶盞道,“都不是。”
“你害怕的是失去裴湛的威望。換言之,你看中的也不是裴湛本人,是他寒門清流領袖的地位,朕說的可對?”
蕭無憂拂袖起身,嗓音裡帶了兩分不耐,“孤看中裴湛何處,與陛下並無關係。陛下隻需知曉,如今孤再也看不中您任何一處。”
“大晌午日頭正毒,便是被朕言中,也無需這般惱羞成怒,左右此間不過你我二人。”溫孤儀緩了緩,眼尾不知何時多了一抹赤色。隻從案上揀了把扇子搖開,伸過手臂給她打風。
“朕不過是惜才而已,無論是於公還是於私,說到底不過是我們彼此間的恩怨嫌隙。”他目光落在對麵的牆上,話語親厚,當真一副為人多思的模樣,“裴湛純良,你何必推他入局?”
蕭無憂捫心自問,相比裴湛將她藏在心中愛了多年,甚至為她一縷青絲而不婚不娶不傳後,自己於他的那點情分,當真是微薄的可憐。
七夕宮宴那日,她計劃尋他,原就是想於他說明,給他一個自由擇取的機會。不想事出偶然,發展到如今田地。
她自問,是對他不起。
如此想來,這廂她默了許久,好半晌方輕歎了口氣。
心道,“餘生漫長,許我慢慢累出情意。”
“今日裴湛殿前求娶,咬死不是那日情郎,這可不是他的本性。而你,又不偏不倚掐著點來到此間。朕便知曉,這一路皆是你的謀劃。好心思啊,七七!”
溫孤儀站起身來,轉到蕭無憂身側,繼續搖著折扇,扇出的風不知滅的是自己的火,還是對方的氣,隻繼續道,“你今早甚至???堂而皇之地向太醫院要避子湯,就是為了要繼續抹黑自己,你是嫌宮外風波不夠大,讓宮廷也起你的流言,如此反襯裴湛清白情深之名。”
“說不定裴湛此刻還感激涕零,卻不知根本是你步步為營,給他的三分情意夾雜著七分利益!”
“那也是孤與裴湛之間的事,不牢你多言。”蕭無憂終於忍無可忍,晲他一眼,抬步離開。
“等等!”溫孤儀收起扇子,敲打著自己掌心走上前來,“不過與你閒聊兩句,何必惱成這樣。”
“你都要大婚了,是喜事。”溫孤儀容色愈發清貴溫潤,眼皮壓過,眼角微揚,便是一副極親和的模樣,“朕給裴湛的第二道旨意,是讓他去接金光寺裡你的族人。如此,讓你雙喜臨門。”
蕭無憂看他一眼,無聲卻再直白不過的意思。
你這般好心?
“不信,你得空傳他,自己問去。”溫孤儀抬眸掃向殿外,蹙眉道,“何事遮遮掩掩?成何體統!”
蕭無憂聞聲望去,是方才的內侍監。
“擾了陛下和長公主,奴才罪該萬死。”內侍監匆忙上前跪下道,“時乃裴將軍守候多時,奴才想給他傳個話,又見陛下同長公主相聊甚歡不敢打擾,如此一時在殿外猶豫!”
“裴將軍現在何處?”溫孤儀問。
“回陛下,裴將軍在偏殿等候。”
“傳!”
溫孤儀看了眼蕭無憂,回了正座,“你無事可以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