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自去歲八月崔抱樸逃入突厥後,突厥便又開始內訌。
本來五年前因蕭無憂挑撥,突厥內亂,化作七支分布。後來翌年溫孤儀大軍壓境,藍祁勉強說服其中三支與他合兵抵抗。
雲中城破之後,藍祁帶這數萬兵甲退守大青山,而其餘的三支分布亦合兵由其族弟阿史那默伊統領。如此突厥內部分成東西兩支,本來近些年維持著平衡之態。不想因為崔抱樸的加入,整整三萬兵甲入阿史那默伊的西突厥,又兼金銀布帛無數,以此擴兵,故而西突厥處兵甲超出東突厥藍祁一倍不止。
十一月裡,阿史那默伊設下鴻門宴,突厥內戰拉開序幕。
一月鏖戰,藍祁不敵,勉強退回大青山。今日靠著大青山易守難攻的天然屏障,同默伊兩軍僵持。
他則潛行一路,出雲中城,渡漠河,千裡來中原求救。
而先前一月初,裴湛便是奉命前往打開內三關路卡,方便他通過。這回是他已至天水關,又傳書信,故而裴湛親去接之,一路護來長安。
“皇兄能許他過關卡,容他入長安,想來是願意同他聯兵的。”大清早,蕭無憂從裴湛口中知曉了如此機密之事,遂與他一道起身入宮。
“如此,還讓你來問孤其人如何作甚?”蕭無憂掀開車簾,眺望又落雨的天色,將懷中手爐捧得緊一些。
“倒也不似這般說。”裴湛麵色冷硬,話語亦淡淡,隻將蕭無憂手中暖爐擱在一旁,攏在自己掌心暖著,“他若品性一般,或是藏著旁的心思,臣能護他入長安,自也能送去地下。”
蕭無憂晲他一眼,“那孤都你說了,你覺得如何?”
裴湛喉結滾動,一時沒有說話。
“燙!”蕭無憂蹙眉出聲,匆忙抽回手,“裴硯溪,你作甚?”
裴湛今日氣息不穩,體內真氣翻湧,急咳了一聲,方重新抓來公主雙手,“無事,臣一時沒控好內力。”
“罷了。孤也不是太冷,手爐足夠。”蕭無憂重新捧過暖爐,“你彆耗損內力了。”
裴湛看掌心空空,巴巴搓了搓手指。
半晌道,“臣覺那可汗就一般,待一會論後再做定奪吧。”
“新婚那晚之後,其實便算是孤與藍祁已經挑明立場,他便明白孤一心向國。左右是虛榮心作祟,想著要征服孤。”
蕭無憂捂著暖爐覷他,“孤覺得若是單論他人品,尚可以聯兵。他座下有俟利發,名喚阿史那文每,頗懂我們漢家禮儀文化,更是熟讀兵書,給了他很大影響。”
“譬如前頭藍祁為何十分在意同孤的關係,是因為在突厥都是強者為一切,雖然他們也不恥苟且偷|情,但人言可畏上並沒有我們這般嚴重。彼時藍祁在意,乃是他正在提倡學習漢家文化。他自己若身行不正,便難以推行。再有,他能戰卻並不好戰,這是最可貴的。也是當初孤分化突厥,引起他族內亂,他對孤又愛又恨之故。”
“百姓要生???存,民族要融合,版圖的擴張憑武力征伐是下策,上策更應該是文化的發展和傳播。”
“當年孤身在局中,一心歸朝,所視突厥之一切,皆為敵人。多少不如眼下頭腦清醒,視線更寬。是故若藍祁心正,肯稱臣,除孤之了解外,還能拿出讓我們聯兵更好的證明,聯兵此舉便是值得考慮的。”
裴湛在蕭無憂的話語中,眉眼幾分鬆動,又幾分漠然,待其話畢,隻端坐了身子,還是沒接話。
“你啞巴了?”蕭無憂撇頭壓平自己唇角,咽下笑意回首道,“可是往來奔波,身子不適。”
裴湛搖首。
“那你怎麼了?晨起還好好的。孤前後講得詳細又費神,你怎就又沒話了?”蕭無憂擱下手爐,把玩著腰間那個荷包,戳了戳他大腿。
“不是——”這人瞧見那荷包,剛毅麵龐垮下一半,深吸了口氣,“臣問殿下,其為人如何?您現下說的,他崇尚漢家禮儀,不好戰,如此簡言之,不亦是清楚明白?”
“您……”血氣方剛的狀元郎麵色通紅,話語戛然而止。
“孤如何?”寸步不讓的公主還在步步緊逼,“你說!”
“您、您講那麼多那麼細作甚?”
“何處那麼多那麼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