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溫孤儀和他兩人共同栽培提拔,再之後便是雲中城之戰,自己失蹤,溫孤儀當政……至如今,溫孤儀尚且壯年,自己卻已經多病之身!
無論怎樣審時度勢,權衡利弊,蕭家兄妹同溫孤儀都沒法撕破臉麵。如果溫孤儀執意站在他們的對立麵,無形的平衡已經是目前爭取到的最好局麵。
含光殿中散朝,勤政殿也沒開加議會。
若溫孤儀不交虎符,便隻有盧家軍兩萬,還有部分蕭不渝能調的親兵,統共不足五萬。藍祁急得在承天門攔下蕭無憂,一句未言便被裴湛擋住了,隻道容殿下緩一緩。
蕭無憂沒有止步,直上車駕。
裴湛原是好心,約藍祁喝了頓酒,位置約在了平康坊一家酒肆中。
二樓拐角最裡間的包廂內,點了兩壇梨花春。勁酒,入口辛辣,回味更是後勁十足。
半斤入腹,藍祁有些上頭,縱是已經從裴湛口中聽明白了溫孤儀為何會有如今的態度,卻依舊無法理解。
裴湛扣住他杯盞,開始給他梳理自己的計劃,已將愈發清晰的北線路徑與他分析。
卻不料,藍祁並無聽下去的耐心,隻道,“何須如此麻煩,其實溫孤太傅的計策尚可一用,他領兵,殿下監軍。”
“怕他統禦兵甲謀奪江山,殿下嫁與他便是,他日生子繼位,還不依舊是蕭家血脈。”他撥開裴湛的手,將酒飲下,直言道,“小王知曉將軍與殿下已有婚約,然社稷安危在前,當是先天下之憂而憂。”
“恕小王多言一句,將軍一表人才,前途無量,他日不愁如花美眷。而殿下,對太傅年少癡心,縱然眼下斷情,未必不能死灰複燃。皆大歡喜的事,何樂不為!”
藍祁回想大青山北麵境況,搖首,“將軍那計,實在不是上策。”
裴湛從來克己又自律,本已覺得今日喝的酒已經過量,然此刻亦又飲了一盞,方道,“”那若裴某不願放棄公主,可就是不顧天下百姓?”
梨花春後勁綿延,藍祁本就是爽朗性子,頷首歎道,“將軍到底是臣,殿下為君,左右不是你一人說了算。隻能說,若殿下不願,便當真是……”
“是什麼?”裴湛再飲杯中酒。
藍祁看他一眼,仰頭也灌了一盞,片刻道,“自古紅顏禍水!”
廂房中氣氛滯了一瞬。
藍祁覺得這話有些過了,正想著如何圓回來些,便見裴湛突然掀眸,笑了一聲。
向來內斂溫和的青年將軍,笑意裡尋不出旁的意味,落在藍祁眼中,純粹是讚同的模樣。
藍祁持酒盞碰了碰他盞壁,裴湛亦舉杯,兩人一飲而儘。
又默了片刻,裴湛繼續給藍祁斟酒,“那若是裴某不願失去殿下,殿下也不願再回太傅身邊,如此這方兵甲出征艱難,而太傅手中亦有更多的人手可用,可汗當如何擇之?”
裴湛已經起了酒意,麵色明顯泛紅,對麵藍祁更甚,便是坐著都有了微晃的幅度,鷹眼半闔,半晌才勉強睜開,舌頭都半卷起來,“你們中原有、有句話,良、良禽擇不而棲……小王等、等不得。”
“酒後吐真言。”裴湛左手發力逼出酒氣,右手將掌心杯盞握得緊些。
半晌,護送藍祁回了宮中。
*
因為又去看了一趟蕭不渝,聯合老國公之意,商量北線行軍計劃的實施性,回來公主府已是日暮時分。
府中屬臣竟然還不曾散值,尚且聚在前衙,梗脖子紅臉???地論事,嗓門大得唯恐後院寢殿中的蕭無憂聽不到。
裴湛原先去的寢殿,阻止了侍者通傳,隻遙遙看著臨窗的公主。
她手中有把匕首,握得不太穩當,無論五指還是腕間,都是戰栗的模樣。片刻,將匕首拍在了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