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二十厘米的觸角段，徐尋歌切了足足數百下，每一片的厚度都用零點幾毫米來計。
() 切完最後一片，徐尋歌將刀麵一橫，切片平整攤開，呈現出透光的半透明，漂亮至極。
又有誰能想到，這其實是巨型蝴蝶覆蓋著鱗片的觸角呢？
擔心焯水會帶走蝴蝶觸角中解除幻覺的有效成分，徐尋歌便打算直接把它放到湯裡煮。
他正要著手處理白竹節蝦，就聽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
賀承楓拿著一顆雜草般的綠色植物：“是這個嗎？”
“對的。”徐尋歌從他手中接過香茅，“怎麼這麼快，我還以為得找上一陣呢。”
賀承楓：“我拜托局裡的人給我發來照片和詳細資料，照葫蘆畫瓢地很好找，支援已經在趕過來了，你不用著急，慢慢做。”
徐尋歌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們已經不再是孤軍奮戰的狀態了。
雖然自然博物館裡的人員都因蝴蝶粉末陷入幻覺狀態，但他們還可以搖其他幫手。
想到這裡，他安心許多，點了點頭：“好，我儘量把東西做得好點。”
正好賀承楓回來了，徐尋歌順勢把所有雜活都交給他：“幫我把蝦去皮吧。”
給蝦去皮是徐尋歌最討厭的食材處理工作之一。
數量少了還好，數量一多，每次結束時他都會覺得用來摳蝦腹部的大拇指關節用力得快要斷掉。
賀承楓言聽計從，立刻剝起泡在水裡的蝦，還按照徐尋歌挑剔的要求，去除蝦背和蝦腹上的兩根蝦線。
生蝦的蝦線相對而言很好去除，但想要除的好看，必須要有深厚功力，否則手指力道稍微大一些，蝦肉就會被扯爛變形。
刀尖在賀承楓手中格外靈巧，用最小的切口恰到好處挑出所有蝦線，連一點黑色都不殘留。
徐尋歌抽空瞥了一眼，看到賀承楓左手掌心裡那道已經結了一層薄薄血痂的傷口。
“小心點你的手。”他提醒道，“要不先去包紮一下吧。”
“沒事。”賀承楓毫不在意，“這點小傷不算什麼。”
徐尋歌把草菇的柄挖掉，在圓圓的蘑菇蓋上劃出漂亮的十字花，然後扔到鍋裡煮著。
蘑菇有嘌呤，燉湯之前最好先焯一下。
蘑菇焯水的功夫裡，他將香茅、青檸和沙薑清洗切好，又按照自己的習慣加了兩顆西紅柿，冰箱裡有速凍花蛤肉，徐尋歌也拿過來用了。
“對了，讓你的人幫我帶點椰子過來。”徐尋歌使喚賀承楓使喚得愈發熟練。
賀承楓：“要多少？”
徐尋歌估摸著暈倒的人數：“先來十個吧。”
賀承楓立刻洗了下剛剝完蝦的手，掏出回到現實世界才恢複信號的手機。
號碼剛撥打出去，就被立刻接通。
賀承楓聲音毫無波動地下達了指令：“帶十個椰子來博物館二樓的餐廳。”
徐尋歌掀開燉著雞腿的鍋蓋，用刀在已經煮軟的雞腿插了兩下。
他最擅長魯菜，而魯菜的精髓在於高湯，隻可惜時間有
限，
他沒工夫慢慢吊了。
把火開到最大，
儘可能在有限的時間裡將雞肉煮得軟爛，徐尋歌正切著大蒜和辣椒，就聽到匆忙朝廚房跑來的許多腳步聲。
隻見五位同樣身著異常事務處理局製服的年輕戰士每人手裡抱著倆椰子，拿出百米狂奔的速度衝進廚房，在距離他們倆還有二米遠的位置刹車站定。
“賀督查，您要的東西帶來了！”
徐尋歌嚇了一跳。
好家夥，這麼有牌麵的嗎？
賀承楓：“先放在地上吧。”
徐尋歌找出廚房裡最大的一口鍋，雙手拎著鍋耳朵把它抱到爐灶上。
然後他俯身拿起一顆椰子，光是放在手中顛顛，他就知道這椰子絕對優質。
徐尋歌菜刀一轉，把椰子頂部撬開，直接將澄澈的椰子水嘩啦啦地倒入鍋中。
一連倒完十隻椰子的水，差不多有五升，但相對於大鍋而言，隻是占據了一小個底。
徐尋歌把倒空了的椰子交給戰士們，吩咐道：“拜托幫我把椰肉也挖出來，放到這個碗裡。”
有人幫忙速度就是快，五位戰士的刀功了得，很快就用他們各自的方法把椰子肉挖得乾乾淨淨。
徐尋歌倒入椰肉，又加了點水。
他在另一口鍋裡加入椰子油炒香大蒜和乾辣椒，按照比例把一整罐的冬陰功醬都倒進去翻炒。
獨特的香味立刻飄散出來，充斥著整個廚房。
這時候旁邊燉著雞湯的鍋也咕嘟嘟地冒起泡，徐尋歌又用刀插了幾下，把雞肉全都撕爛。
他把炒好的冬陰功醬加入大鍋的椰子水，清澈的椰子水立刻染上鮮豔的橙紅色，色澤明豔，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增。
香茅、焯水過後的草菇、花蛤肉，賀承楓剝好的蝦……當然了，還有最最重要的原材料，切好的蝴蝶觸角薄片。
將食材按照煮熟難易程度先後放進鍋裡，燒開之後又倒入勉強算是吊好的雞湯，蓋上鍋蓋，用大火熬製。
“大家的情況怎麼樣？”
徐尋歌惦記著時間，他已經儘可能用最快的方法做飯了。
“報告徐先生，有些人陷入譫妄狀態，剛剛趕來的醫護人員們正在對大家進行急救。”
徐尋歌心中一緊，他本來對醫學這塊了解不多，但二個月前父親意外去世，母親遭受巨大打擊住進醫院，其間也有過類似的情況。
譫妄是一種意識受損，情緒不穩，伴隨著妄想和錯覺的急性症狀，屬於大腦功能障礙，如果處理不當，甚至可能引起死亡。
徐尋歌又切了些蝴蝶觸角，雖然觸角很長，用來燉湯的部分算一小節，但徐尋歌不確定之後還有沒有機會再獲得有相同功效的原材料，儘量還是能省則省。
“讓情況最危急的人把這個吃掉。”徐尋歌將觸角肉片交給一名戰士，“湯很快就煮好了，麻煩大家再等一會兒。”
對方點頭，立刻轉身跑出餐廳，直奔下方的中央通高空
間。
接下來就是耐心等湯燉好了。
賀承楓也沒閒著()，
()，
裝進透明證物袋，同時對蝴蝶觸角做詳細測量，拍下照片傳給異常事務處理局。
徐尋歌等了十幾分鐘，感覺差不多了，掀開鍋蓋。
熱騰騰的蒸汽伴著香味撲麵而來，讓他的肚子也咕咕直叫。
他強忍饑餓，往裡麵加入椰奶和魚露，擠了幾顆青檸，做最後的風味調整，再撇去浮沫。
蝴蝶觸角的肉煮了這麼一遭，竟然沒像其他肉那樣緊縮變形，反倒是因為蒸煮呈現出水晶般澄透的色澤，質地Q彈，一片片地翻騰在湯汁中。
徐尋歌不客氣地先給自己盛了一碗，美其名曰：試毒。
他把第一口湯吹涼，送到嘴裡。
酸辣滋味在唇齒間展開，夾雜著雞湯和海鮮的鮮香，及椰子水的清新口味，酸甜辣香鮮五味俱全，讓他沒忍住直接吞了下去。
好喝！
要不是實在有點燙，徐尋歌恨不得把這一碗直接喝掉。
他用筷子夾出一片蝴蝶觸角肉，送入口中。
肉片極富彈性，完全不像徐尋歌吃過的任何一種肉，如果非要形容，更像涼粉和果凍的口感，在舌尖微微一抿，就碎裂融化成膠質，順著舌麵直接滑進喉嚨。
味道實在出乎徐尋歌的意料。
他吸溜著喝了兩口，把碗遞給賀承楓：“嘗嘗。”
賀承楓接過去嘗了一口，點頭道：“很不錯。”
試毒完畢，徐尋歌盛湯交給等候在一旁的戰士們，讓他們趕緊拿到下麵，給陷入幻覺當中的大家喝。
徐尋歌清楚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出幾分疑慮，似乎在懷疑區區一碗湯，真的能夠起到作用嗎？
但訓練有素的管理局人員什麼也沒說，立刻照辦。
徐尋歌終於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對賀承楓道：“咱們也下去看看吧。”
賀承楓：“把鍋也帶上。”
兩人一邊一隻地拎著鍋把手，走直梯來到樓下，管理局派來支援的人手果真不少，幾乎每位倒下的人旁邊都有兩人照顧。
見幾碗湯被端過來，一位同樣身著深色製服的男人背對著他們憤怒道：
“賀承楓所說的有辦法就是這個？開什麼玩笑！要是單純喝兩口湯就能讓被現實扭曲者恢複，之前也不會有那麼多人犧牲了！那小子就是胡鬨，趕緊把人全都帶到局裡去！”
徐尋歌立刻看向身邊的賀承楓，眼中浮現出幾分訝然。
不，沒什麼好驚訝的。
管理局知曉那麼多關2號世界和錨點生物的情報，而在缺少現實扭曲者幫助的情況下，出現犧牲其實很正常。
賀承楓拎著鍋的手臂稍稍向下，徐尋歌趕忙回過神來，配合著他把鍋放在地上。
聽到大鍋落地的聲響，那人轉過身。
他國字臉，看起來四十多歲，見賀承楓和他腳邊的大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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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覺得這能管用？”
“有沒有用又很快就能知道了。”賀承楓仍舊是那副冷靜平淡的樣子，似完全沒注意自己正在被針對。
他向徐尋歌介紹道：“異常事務處理局一級督查褚雷，這位是我的任務目標，現實扭曲者，徐尋歌。”
褚雷看向徐尋歌，臉色明顯比麵對賀承楓時要好上許多，他朝徐尋歌伸出手：“徐先生您好，你沒有在2號世界受太嚴重的傷吧？”
“還好還好。”徐尋歌趕忙和他握手，抽空瞥了眼賀承楓的臉色，冷漠而平靜。
X08：【宿主，你成了香饃饃哎。】
其中的人情邏輯其實很好梳理，大家以為他徐尋歌是目前為止唯一還活著的現實扭曲者，殊不知賀承楓也有了嶄新身份。
徐尋歌有著太大的價值，身為異常事務處理局的督查，褚雷肯定也想要接到保護他的任務，但最終任務落到了更加年輕的賀承楓手裡。
處理局內部的派係紛爭，目前來說和他無關，徐尋歌也沒必要樹敵。
他隻是指了指放在腳邊的湯，用非常溫和的語氣說道：
“褚督查，這是我親手用現實扭曲能力做出的湯，裡麵加了一些從巨型蝴蝶身上獲得的原材料，也許可以治療吸入蝴蝶粉末後產生的幻覺症狀。”
“原來如此。”褚雷對徐尋歌道，“我聽說昨天有人中了蜘蛛毒素，你也是用類似食療的辦法幫忙解毒的？”
徐尋歌：“可能因為我是半個廚師吧，現實扭曲者的能力也反映在了這個方麵。”
褚雷點點頭：“我明白了。”
處理局的人動作很快，幾分鐘過去，所有的人都喝上了徐尋歌親手燉的湯。
徐尋歌不知道那麼一大鍋湯隻用了二十厘米的蝴蝶觸角，能不能起到足量的作用，滿心緊張地在旁等待。
先前端過去的幾碗湯很快就被喂完，徐尋歌就等在鍋邊幫大家盛，他觀察著周圍的情況，聽到了幾聲夾雜著痛苦的□□。
“醒了醒了，終於醒了！”
歡呼聲無異於一劑強心針，鼓舞了所有負責照顧昏迷傷員的大家。
徐尋歌由衷地鬆了口氣，他閉上眼睛，手指用力捏了捏眉心。
精神一直處在緊繃，剛才還使用過現實扭曲者的能力，他好不容易枕在賀承楓腿上休息養回來的精神又要透支了。
剛剛蘇醒的是位操作模爾尼指數探測儀器的技術員，技術員怔怔地盯著天花板，兩行熱淚無聲地從眼中湧出，滑過他麵頰。
“哪裡不舒服嗎？能聽到我說話嗎？”
醫護人員見狀趕忙詢問，卻被技術員緊緊握住了手。
技術員啜泣著哽咽道：
“我夢見……我結婚七年的老婆跟彆人跑了，那個人和我長得很像，原來一直以來我都是那個人的替身，我老婆從來就沒有愛過我……”
原本異常緊張的眾人瞬間陷入沉默。
片刻之後，醫護滿臉冷酷地拍拍技術員腦袋：“醒醒，你連戀愛都沒談過，哪裡來的老婆？”
技術員一愣。
然後他“哇”的一聲，徹底悲傷地大哭出來。
邊哭他還邊看向醫護人員手裡端著的冬陰功湯：“這是什麼味道？好棒，能讓我再喝一口嗎？”
醫護人員無語，把湯塞到了技術員手裡：“自己拿著喝，燙死你個龜孫。”
技術員捧著碗喝了一大口，眼淚流得更凶了。
他品嘗著在口腔中綻開的絕妙滋味，酸甜苦辣甜，恰如他在幻境中經曆的那些，如此真實，真實到讓他不願意承認都是幻覺。
“我老婆也會做這麼好喝的湯，這是誰煮的，是我老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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