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2 / 2)

徐尋歌直奔住院部的後排樓,住院部相對安靜一些,但人也絕對不少。

徐尋歌摸了下手中的食盒,確定飯還沒涼,加快腳步。

他來到走廊轉角,餘光突然瞥見一道身影另一頭疾速走來。

徐尋歌第一時間就刹住閘,同時把食盒儘可能護在身後。

但對方顯然沒注意到麵前有人,一頭撞在了他身上。

身著白大褂的女醫生驚呼一聲,後退兩步。

她渾身猛的一抖,如同突然因撞擊回過神來,慌忙抬起頭看向徐尋歌,露出抱歉的微笑:“不好意思。”

她個子不高,整個人稱得上嬌小,粗略看起來二十七八多歲的樣子。

但眼角的細紋和臉上的印第安紋表明她已經不再年輕了。

徐尋歌注意到她臉色極其蒼白,那雙寫滿疲憊的眼中神情都有些恍惚,更是用一隻手悄悄扶著牆,立刻道:“大夫,你哪裡不舒服嗎?”

“沒事,就是稍微有點頭暈。”

徐尋歌攙扶著對方在附近的長椅坐下,從口袋裡翻了半天,隻摸出一塊薄荷糖。

這玩意兒可能起不到多少作用,但也比沒有強。

醫生明顯很不好受,她閉著雙眼,努力從恍惚中恢複過來。

徐尋歌看清了她胸前的名牌卡。

【趙春桃】

【肝膽外科】

【主任醫師】

再配合上她白大褂胸前口袋裡並排插著的五支圓珠筆,不難猜出絕對是個很牛的外科醫生。

X08吐槽道:【原來醫生都忙成這個樣子嗎?】

徐尋歌:【好醫生很忙的,經常有各種疑難病號從全國各地專門找著看病。】

“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

趙春桃坐了足足兩分鐘,才重新睜開眼睛,臉色好看一些了。

她的目光落在徐尋歌年輕的臉上,對他笑了一下:“謝謝你。”

徐尋歌:“不客氣,大夫要多注意休息啊。”

趙春桃注意到他手中的飯盒:“是病人家屬嗎?”

徐尋歌:“對,我母親在心血管科住院。”

趙春桃:“那你快上去吧,彆讓飯涼了。”

徐尋歌確定他應該沒事了,也不再多留:“行,需要我幫忙叫護士過來嗎?”

“沒關係,我在這坐會兒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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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隻有大學生年紀的青年走進電梯,趙春桃重新閉上眼,用力捏捏眉心。

從昨天開始,她就經常眼前發暈,本來趙春桃覺得可能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覺就會有所緩解。

結果昨晚臨近下班時,又來了一例急診,需要她做手術。

手術結束後天都快亮了,趙春桃匆匆忙忙吃了頓手術餐,在值班室裡稍微眯了一個半小時,就到了坐診的上班時間。

短短一個早上她看了整整八十個病號,期間就隻站起身去上了一趟衛生間。

這樣的日子,趙春桃早已習慣了。

她從十八歲開始學醫,至今也有十八年了,博士畢業剛進醫院的那幾年,值班量才叫一個大,經常四十八小時連軸轉,遇見病人比較多的日子,還有可能熬到七十二個小時。

現在她升到主任醫師,很多工作由更年輕的醫生負責,已經輕鬆許多了。

可能真的是老了。

趙春桃平時比較注重鍛煉身體,之前狀態都還蠻好的。

幸好沒有撞到剛才人家的飯盒。

趙春桃想到那年輕人身上散發出的蓬勃朝氣,不禁露出苦笑。

其實不久之前,也有過類似的情況。

不過那時他扮演著攙扶者的角色。

半個月前,她剛結束一天的工作,準備下班,在四樓分診室外的走廊上遇見一個女孩。

她留著齊肩短發,焦慮地在原地來回徘徊。

趙春桃本來想從她旁邊繞過去,結果女孩突然猝不及防地一轉身,直直地撞在她身上。

對上女孩的眼睛,趙春桃幾乎膽戰心驚。

那是一雙充斥著痛苦、癲狂和恐懼的眼睛,原本美麗的眼珠都因為瞪得過大,在眼眶中震顫。

所以趙春桃才能在每天遇見那麼多人的情況下,時隔半月還清楚記得當時的情況。

她被嚇了一跳,趕緊攙扶著對方坐下。

女孩的身體軟綿綿又冷冰冰地掛在她半邊身上,像是一條脫離了水麵即將渴死的魚。

趙春桃問了她一些問題,女孩都如實回答。

她說他叫沈鳴珂,是個作曲人,最近總是身體不舒服,仿佛有許多東西在空氣中遊動,張開嘴不斷撕咬著她,皮膚下更是有東西在鑽行,才想來醫院看看。

趙春桃覺得像寄生蟲妄想症,推薦她去看精神心理科。

沈鳴珂沒有答應,隻是握著趙春桃的手,緊緊盯著她。

趙春桃清晰看到自己的樣子映在她形狀似乎有些細長的瞳孔裡。

自稱沈明柯的女孩,對她露出一個淒慘又衰敗的微笑。

“希望你不會變成我這個樣子。”

她說道。

趙春桃一直都沒放在心上,隻當那是生活中的小插曲。

畢竟那女孩表現出的精神狀況實在令人擔憂,她嘴裡說出來的話,沒有相信的必要。

可如今,趙春桃心中竟生出了幾分微妙的懷疑。

那天……沈鳴珂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現在的情況又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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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休息好,精神恍惚罷了,你還當你是過去那個每天隻睡四個小時都精神抖擻的二十歲年輕人啊?

趙春桃把徐尋歌給她的薄荷糖塞進嘴裡,清涼的薄荷滋味沁入唇齒,驅趕走內心深處的焦慮和驚慌。

兜裡的手機發出震動。

趙春桃掏出來看了一眼,是她帶的研究生。

“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趙春桃站起身,狀態好了許多,讓她不由得鬆了口氣。

她快步走向電梯,已經到了查房時間,今天有個準備進行肝臟移植的患者,需要做詳細的術前問診。

徐尋歌在電梯停在心血管住院部樓層時,就忘記了自己剛剛攙扶過的那位醫生。

他克製不住激動的腳步,用最快速度來到病房門口,輕輕敲了兩下,推門進去。

母親牧蘭正靠在床頭看電視,發現他進來,臉上露出欣喜笑意。

“這兩天乾嘛去了,發消息也不怎麼回。”

在徐尋歌進入2號世界自然博物館期間,母親給他發了很多消息,還打了電話。

奈何徐尋歌在那邊沒信號,隻是在被帶到處理局之後匆匆忙忙地打了個電話,表明自己還平安活著,接著就累得躺在床上昏睡過去。

他睡醒後又進行了一係列的問話和心理疏導,給X08升級,得到各種處理局的福利,再參加入職儀式,亂七八糟的事情搞完,也過了挺長時間。

為了不讓母親擔心,徐尋歌趕緊做飯過來,表明一切正常。

“吃午飯了嗎?”徐尋歌問道。

“還沒呢。”牧蘭在醫院住了三個月,但氣色仍大不如以前。

徐鐸海去世給她的打擊實在太大太大了,她本身心臟就不是很好,剛被送來醫院時經曆了好幾場搶救,足足過了半個月情況才稍微穩定。

那半個月裡,徐尋歌一邊要處理父親的後事,一邊還要惦記著母親的情況,簡直忙得腳不沾地,每天睡醒枕巾都濕透。

徐尋歌抬起床上的小桌板,把食盒打開,豆腐箱個個飽滿,湯汁誘人。

新鮮烙好的春餅被水汽蒸著,有些過於軟了,但對口感的影響不大。

“哎呀,是我最愛吃的豆腐箱。”

徐尋歌把筷子遞給母親,坐在旁邊。

有家人陪伴,內心所有的彷徨和無助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牧蘭吃了塊豆腐箱,慢慢品嘗著味道。

徐尋歌從小就喜歡往廚房鑽,後來成了美食博主。

首先沾光的就是父母,那些在視頻裡被彈幕和評論嗷嗷叫著好想吃的美味佳肴,最後都進到他們嘴裡。

最開始的那一年,徐鐸海和牧蘭笙胖了二十幾斤。

最後夫妻倆痛定思痛,決定減肥。

當然了,減肥計劃從來沒成功

() 過。

事實證明,上了年紀後,體重還是在正常範圍內,稍微豐裕些比較好。

就像母親經過這麼一場大病,消瘦了許多,要是沒有原本的脂肪支撐,身體和精神狀態絕對會更差。

徐尋歌也吃了一塊,伸手時袖口向上,露出手腕。

牧蘭注意到他腕子的細小傷痕,立刻問道:“怎麼受傷了?”

“哦,不小心摔倒在灌木叢裡,被葉子劃的。”徐尋歌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

“怎麼這麼不小心?”

“誰說不是呢,以後走路可不能低頭看手機了。”

牧蘭放下心來,吃過豆腐盒,喝了一口湯。

她抿了兩下嘴,突然道:“小尋,這湯不是你燒的吧?”

徐尋歌訝然:“這都能嘗出來?”

“對呀,我和你爸的嘴早就被你給養刁了,飯是不是你做的,一口就能吃出來。”

牧蘭笑眯眯地道:“這種湯你之前在家也有燒過,會往裡麵加一些紅豆,我看著做法和你之前的不太一樣,而且也比較稠。”

“是我在外麵買的,時間有點緊,做了豆腐箱和春餅就不及煮湯了。”

牧蘭沉默片刻,輕聲道:“要是覺得累,不用想著成天做飯給我帶過來。”

“沒有,我真不累。”徐尋歌解釋道,“你看我最近精神狀態也好很多了,之前就是熬夜剪片子,忙著補覺才一直沒接你電話。我都三個多月沒更視頻了,觀眾一直在催更,催得我心慌,都把評論區和彈幕給關掉了。”

牧蘭還不知道巨蛛的事兒,徐尋歌所謂的更新視頻也隻為讓她放心下來。

短時間內,他不適合更新,得讓大家忘得差不多才行。

陪著母親說話,感受到對方漸漸放心下來,徐尋歌又打掃了病房衛生。

擦著窗台,他望向外麵,忽然感覺到有那麼幾分熟悉。

天空中飄浮的白雲化作濃稠霧氣,自上而下的傾瀉,淹沒了車水馬龍的整座城市。

麵前的玻璃變得臟汙,淡淡的血跡浮現出來,勾勒出手印形狀。

他看到一具無頭軀體,直挺挺地站在玻璃對麵,原本長著頭的位置頂著巨大花苞。

那個本屬於他的軀體用力拍打著窗戶,頻率愈發急促,似乎拚命地想要進來,以躲避濃霧中追趕在他身後中的什麼東西——

“小尋?”

母親的聲音如同一柱清泉兜頭淋下,瞬間把徐尋歌叫醒了。

他渙散的眼睛迅速找到焦點,藍天白雲,樓下人來人往,溫暖陽光落在身上,哪裡有什麼霧氣?

徐尋歌愣了愣,看到窗戶玻璃上映出他恍惚的模樣。

他用力咬了下口腔內壁,在疼痛中露出一個尋常微笑,轉頭對母親道:“怎麼了?”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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