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為進展竟然出奇的快。
他不喜不悲,時間如被秋風吹過,轉眼便進入初冬。
細雨寒重,街道上撐傘行走的路人不多。
昏暗的小酒館子,徐源長給對麵的酒碗倒半滿酒水。
彥山道長眼睛不便,太滿了容易溢灑。
“吱”,呷一口烈酒,老道長舒服地將臉上縱橫皺紋一一展開,又捏一顆鹽水豆放進嘴裡咀嚼,吃出百般滋味,最後化作一聲疑問:
“你要離去了嗎?”
“是啊,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我出來日久,該回去了,祝您生意興隆,早日歸來。”
徐源長舉碗與對麵輕輕一碰,說出一句彆樣的吉語。
各自喝了一口,老道長放下酒碗,笑道:“咱們以前肯定相識,感覺親善,可惜我年歲大了,有許多事情想不起來,你可以向貧道請教一問,我或許能幫你解惑?”
他說得頗為有信心。
眼睛雖然瞎了,他有不少奇怪的本事,時靈時不靈的。
徐源長稍一思索,從納物袋摸出一塊木片,用飛刀將木片表麵削平整光滑,在上麵刻畫痕跡,不多時將法錢上第四個雲篆符字複刻下來,遞給對麵的彥山道長。
他在清平城時候請教過號稱什麼都懂一點的何述堂,以及自稱比老何更懂一點的燕玉寒,還有施望塵,無人認識此字符。
熱心腸的何述堂特意將字符送回玉如觀,請教宗門最博學的師叔祖。
得到的答複是“此字為雲篆的某種變體寫法,查不到出處”,直白的說法是不認識。
既然彥山道長主動要求解惑,那麼他便不用講客氣。
修為不知多高的老道長,或許閉著眼睛都能認出來這個字符。
彥山道長拿著木片,用指頭仔細摸索著刻痕,他醞釀著很肯定地吐出一個字:“觀!”
於平淡之處聽驚雷,徐源長神魂震動,仿佛覺著整個昏暗小店亮堂了。
很奇怪的感覺,瞬即又恢複正常。
彥山道長將木片收進袖內,以異乎往常大嗓門的低聲解釋道:“觀者,諦視也。拆解成雚加見,雚同鸛,鳥飛高遠,於空中觀察,可變換位置角度,‘觀’問題有高度,看事情乃全麵。
“大可觀天地日月星辰,小觀山川河流變化,再內觀自身修真悟道。
“觀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名‘又見’,反複觀之,溯本追源,‘觀照本心,明心見性’,貧道知道的便是這些,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
聲音不高,字字璣珠,如清泉細流。
徐源長抱拳躬身行了一禮,恍恍惚惚出門,融入細雨寒霧之中。
隻剩兩句話在心底縈繞不絕:
“觀者,諦視也!”
“觀照本心,明心見性。”
昏暗店鋪內,彥山道長從袖內取出木片,似乎蒙了一層白翳的老眼,不知何時已然恢複清明,籠罩整個人的蒼老暮氣也不知什麼時候褪去。
他麵上露出一絲激動和古怪神色,端起酒碗一口飲儘。
“觀者,我心光明,照天下以光明!”
他欣慰歎息一聲,起身往外走,有緣人助他闖過了最艱難最黑暗的一關。
後麵的路,不會再這般無措倉皇,他能自己走下去了。
或許七八年,也或許百十年,他可以曆劫而歸。
“古道長,您還沒有會賬,店小利薄,概不賒欠,還請您見諒。”
夥計追出來,拉著老道袖子叫道。
很奇怪瞎老道連木拐都不要了,溜得賊快,想吃霸王餐嗎?
彥山道長愣怔片刻,摳搜著摸出銅錢結賬,走在細雨街道上,還在嘀咕著某個請客家夥的不厚道,連老人家的酒錢都忍心騙。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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