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看到來的男人太年輕,醉酒男臉上當即多了幾分洋洋得意:“就你?你就是程溯?”
隻是他這樣的表情才維持了幾秒便在一股疼痛中崩塌,程溯扣住他的那隻手發了力,而他顯然承受不住,須臾便吃痛到自動鬆手。
握著的酒瓶跌落在地毯上,悶悶一聲,莫名迫人。
醉酒男可能感受到了什麼,假意揉了揉手腕,語氣也沒了剛才的盛氣淩人,“我弟弟的事,你們是不是該給我個說法。”
程溯給了旁邊服務員一個眼神,那人當即拉開包廂的門,“宋先生,有話進來慢慢談。”
“怎麼,見不得人嗎?我不,我就要在這——”
話未說完,醉酒男自己便噤了聲。
他愣愣地低下頭。
程溯一隻手搭在他淩亂的衣襟上,聲音淡淡的:“想清楚再說。”
“……”
醉酒男本就是虛張聲勢,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波瀾不驚,似乎根本不吃這一套。
他隻好暫時憋下這口氣,悶頭朝包廂裡走。
帶來的幾個同夥麵麵相覷,也跟著走進去。
有服務生過來問路知宜有沒有受傷,路知宜心有餘悸地搖搖頭,再轉身去看時,包廂門已經關上。
那個叫程溯的男人也進去了。
過道一下子恢複了安靜,好像幾分鐘之前的鬨劇從未發生過。其他包廂更是大門緊閉,仿佛與世隔絕,根本不知道剛剛這裡經曆了一場怎樣的風暴。
路知宜站在原地,緩緩朝前移動了幾步,在317門前停下。
門關著,她什麼都看不見。
可她心跳很快,腦子裡反複浮現那隻為她擋住酒瓶的手臂。
路知宜剛剛清楚地看到那人應該是被酒瓶的裂口劃傷了,血沿著手背往下流,觸目驚心。
他看上去卻毫不在意。
路知宜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深吸一口氣,還是又回過了身。
她翻開自己的包,內袋裡有日常備用的創可貼,雖然知道可能並沒多大用,可這是她的態度。
畢竟,彆人的傷是因為自己。
她甚至都沒說一聲謝謝。
秦霄南可以說她是一個沒有個性的人,但最起碼的三觀和良知,她還有。
下定決心,路知宜重新走回317門口,心雖重重跳著,她還是敲下了門,
幾秒後,一個染著藍色頭發的男人從裡麵打開門,“找誰?”
語氣不太友好,聽得路知宜心尖一顫。
她垂下頭,極力平穩著呼吸,遞上創可貼:“麻煩幫我轉交那個叫,叫程溯的。”
包廂裡燈光昏暗,中間是兩個長形的黑色玻璃茶幾,正中及兩側沙發環繞。
程溯這會兒就靠在裡側的沙發上,聽到外麵的動靜,他微微抬頭,一眼便看到了門外站著的人。
是剛剛那個差點被傷到的女孩。
她看上去年紀不大,眼睛低垂著不敢往裡看,長發整齊彆在耳後,燈光下,露出的脖頸白皙柔弱。
不經意地看清正臉,程溯眼神微頓,但也隻是一兩秒的停留,很快又不動聲色收回視線。
藍頭發表情嚴肅,拿走路知宜送來的創可貼後又關上了門。
嘭一聲,路知宜被嚇了一跳。
她心跳得厲害,腦子裡也嗡嗡的,本想趕緊離開,卻又莫名冒出一個念頭——
會不會有危險。
剛剛那個醉酒男看上去已經失智了。
她要不要再等一等,也許需要她幫忙報警。
可路知宜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包廂裡早已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醉酒男打著哈哈討好:“對不起溯哥,誤會,都是誤會,今天的事我負責,該賠的我一定賠到底。”
幾個月前,他的弟弟在鑽豪包廂喝酒去世,醫院給出的原因是感冒藥與酒精反應導致的悲劇。鑽豪作為商家原本沒有任何責任,但醉酒男卻不服氣,之前已經來鬨過幾次要賠償。
第一次為了息事寧人,經理免了他的單;第二次沒了辦法報警把人拉走;誰知他還敢來第三次。
也巧,遇上了程溯在店裡。
程溯是誰他並不知道,後來隱約聽說有這麼一個管事兒的,也並未上心。
甚至在今晚見到本人後,還慶幸地覺得是個年輕的小子,嚇唬兩句或許就能訛筆錢。
可就在進入包廂後短短幾分鐘的話語斡旋裡,醉酒男終於後知後覺自己惹來了什麼角色。
氣氛沉沉,隻是一個不經意的眼神便好像能殺人。
醉酒男不安地堆起笑,“這樣吧,我請在座的都喝杯酒,就當是我賠禮道歉。”
程溯看了眼剛剛混亂中被劃傷臉的服務員,神情淡淡地從果盤裡叉了一塊西瓜,衝醉酒男道,“張嘴。”
醉酒男摸不清這人的心思,笑著說:“不,不用了,彆客氣。”
程溯點了點頭,重複他的話:“原來你還知道我們對你客氣過。”
醉酒男:“啊?”
話音剛落,醉酒男腿窩便被人狠踹了一下,直接跪到了地上。
不安瞬間轉為驚恐,駭意湧來,醉酒男看著程溯,身形佝僂卑微,一邊反複念叨著“再也不來鬨事”,一邊下意識地往後退。
程溯頓了頓才起身,走近,蹲到醉酒男麵前。
“張嘴。”他又說。
醉酒男不知道程溯要做什麼,卻隻能慌張照做。
包廂昏暗的光線掠過程溯身影,他眼底沒什麼溫度,看著冷情又冷血。
隨手拿起茶幾上一個酒瓶砸碎,玻璃碎片濺了一地,程溯一片片撿起,再一片片不留餘地地塞到醉酒男嘴裡,直到整張嘴被玻璃渣包滿,他才擦了擦手問:
“現在你弟弟的事解決了嗎。”
醉酒男瘋狂點著頭。
程溯睨了他兩眼,沒再說什麼,踢開腳邊的雜物朝外走。
門開得太突然,一下子湧出來好幾個人,這讓還糾結在門外的路知宜嚇了一跳,馬上背過去裝作隻是路過的樣子。
程溯餘光淡淡掠過那道身影,一瞬便無視地繞開,拐彎沒入了隔壁的過道。
感覺腳步聲走遠,路知宜才緩緩轉過身,誰知一眼便看到包廂裡半跪在地上,正往外吐著玻璃渣的醉酒男。
他在憤憤罵著什麼,玻璃渣混著血往外噴,路知宜嚇得捂住嘴,忙後退離開。
那頭,電梯門前,藍毛把創可貼遞給程溯,“溯哥,剛剛那個美女給你的。”
周圍幾個人馬上起哄:
“嘖嘖嘖,溯哥這桃花什麼時候能給咱分一點,怎麼好看的姑娘都喜歡你。”
“哈哈哈因為你們沒見到溯哥今天去學校的那身打扮,絕了,說句貴公子都不為過。”
“什麼學校?去學校乾嘛?”
“太子女啊,在學校又惹事了,溯哥去給她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