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邱老太君薨(1 / 2)

此時涿縣和懷朔集結了居庸關一半的守軍,以及五萬各地前來救援的兵丁,加上涿縣懷朔兩地可以作戰的兵丁,總共有十萬人。

要知道,原本守衛幽州門戶的定北軍,也不過二十萬而已。

範陽城裡有八萬反賊,還有投降的世族們的家丁和護衛,也許,還有許多世族們一直不願意暴露的隱戶,但隱戶大部分時候是種地的農民,若沒經受過訓練,真在戰場上,那是不值得一提的。

大軍隻所以沒有開拔範陽,而在懷朔和涿縣陳兵以據,是在等。

等斥侯們打探出範陽周圍的捷徑,想辦法和困守在平盧的華鵬將軍形成合圍之勢,一起攻打範陽。

可此刻,李茂等不得了。

他的母親已經病得奄奄一息,在京中等著他回去。

所以李茂委托陳軼代替他,去涿縣和懷朔“視察軍務”,當然,對外名義,肯定是李國公去視察了,但到了地方,則是陳軼拿著他的印信在視察。涿縣的張寧張致兄弟會掩護他,為他遮人耳目的。

就算被發現了他不在,他也不怕。他大可說陳軼為明,他為暗,兩個人為了查驗軍中的情況,所以才這樣分工的。

隻要在此期間沒有出現大的戰事,這麼蒙混過去應該沒有問題。若是發生了戰事,他也手書了一封,委托張寧張致兄弟幫忙暫代一下他的事務。

他自認自己也不是什麼經天緯地的奇才,張家兩兄弟內政軍務上的本事遠勝於他,有這兩個人在,他還擔心什麼?

李茂安排好一切,日夜兼程的就往京城趕。

他哪怕不眠不休的趕路,到京中也要半個月,更彆說他是偷偷回京,根本就不能多帶人,也不能進驛站,速度會慢上許多。

可是家中的信到幽州已經過了二十多天,按照信裡所言,若他娘真是隻有百日之壽,隻有他不眠不休,才能在此之前趕回去了。

李茂混在南下的難民中出了居庸關,帶了五匹空馬,三個心腹的家將,沒命的往回趕。他知道身邊的中軍也許會把他的行程暴露給皇帝,但他已經管不著了。

大不了丟官,大不了杖責。

現在是大楚要用他,不是他要謀什麼前程!

馬兒啊,快點,再快一點!

持雲院裡。

邱老太君已經有許久沒有睜開過眼睛了。

即使李湄使勁的“親親”,也沒有見到有什麼變化。

一直在一旁守候的張璿璣和張玄睜開天眼,隻是看了一眼,就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樣的情況還能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奇跡了。

李銳和李銘兩個孩子已經完全沒有公府公子的形象了。由於天氣太熱,他們隻穿著單薄的絲衣,即使如此,小孩子容易出汗,那絲衣也經常是一層又一層的貼在他們的身上。

由於睡得太差,兩人的眼睛裡全是血絲,有時候隻是坐著,也能迷迷糊糊的將頭點成小雞啄米一般。

大人們心疼孩子,總希望他們能多睡一會兒,但如今這種情況,四位太醫都說邱老太君隨時會走,就連參片和參水都塞不進去,李銘和李銳生怕自己一合眼奶奶在他們睡著的時候去了,所以兩兄弟隻能不停的拿冰盆裡的冰水抹臉,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李釗在正屋的一張小榻上蜷著身子睡得正酣。他比信國公府的兩個嫡孫過的還要辛苦,因為他要幫著管理信國公府的賬務。

老太太快要去了,準備喪事並不是一句話的事,雖然有老太太吩咐從兩個月前就開始置辦了,但古代準備喪事實在太龐雜,到了邱老太君這個級彆,燈油、紙紮、冥器、蠟燭都有等級,另喪事中所用開路錢、引路錢、火花錢,也是一筆不菲的款子。

所花費用之核算,就能讓方氏和府中幾個管事累死。

李釗的母親簡氏從來沒想過自家兒子能做這些,第一次看到管事的在他兒子麵前畢恭畢敬的問事時,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而後他兒子左手打著算盤右手拿著筆在主屋裡幫著方氏算賬時,就連李釗的父親李榮都有些接受不了。

他送兒子上京是為了以後做官的,不是來給信國公府當管家的啊!

李榮拉著自己兒子在角落裡盤問了許久,李釗從小親近母親,心中有些埋怨父親冷落他娘,一聽他爹的話就一肚子火,將手一甩,梗著脖子反駁道:

“會算賬就是管家嗎?那戶部那麼多負責核算的官員難道都是管家?陳大人身為致仕的戶部尚書,教孩兒這些有何不對?就算兒子是管家,日後也是皇帝的管家,如今堂祖母府裡信任兒子,願意讓兒子協助理帳,有什麼好埋怨的!”

李榮被兒子衝的說不出話來,一張臉也漲得發紫。

李釗最看不慣就是他爹膽小懦弱的樣子,見他爹隻有意見,卻連反駁的理由都說不出來,翻來覆去就那一句“這不是讀書人該學的東西”,心中實在不耐,甩手就進了屋。

讀書人該學的東西天下人都學得,可他學得東西,天下人不一定學得了!

老師說了,學會他的本事,當官必成肱骨,經商則為巨賈,這可比死讀書得到的東西要有用多了!

反正他爹也不關心他當什麼官,他老師說了,等他十六歲就為他求個官,讓他跟在他家的子孫後麵長長眼界,到時候給他個官兒子的麵子就是!

李鈞一直沒有回來,他跟著羯人去了土漠草原,想來是家裡報信的信件並沒有送到他的手上。因為這個,李釗的娘沒事就把這個庶子念叨上幾回,說他是個沒良心的人。到後來還是方氏聽不下去了,幽幽地說了一句“我家老爺也還沒回來呢”,這才讓簡氏住了嘴。

此時方氏才知道了堂親家的這門親戚是個什麼性格。主母脾氣火爆、當家的性格懦弱,那個姨娘也許是性格溫順,也許是善於隱忍,總而言之,變成了李榮心中避風港一般的地位。

堂伯母就是個說一不二的硬脾氣,堂伯比較寬厚,但不善言辭,這才養成了李榮這樣的性格。而後又娶了這麼一位小姐,更是沒辦法活的剛硬起來了。

難怪堂伯不許這位堂兄上京投靠信國公府,就算投靠,也要自身立的起來才行啊。

聽聞信國公府的邱老太君病重,許多昔日受過邱老太君恩惠的百姓都來門口叩拜祈福。也不知道是誰現在信國公的台階上點了一盞長命燈,而後紛紛有人效仿,都來門前點上一盞。

這些點燈之人大多是當年雹災時受了信國公府的恩惠,得到了粥米熱水、新的棉衣棉被,度過了那個最難熬的冬夜的西城百姓。

信國公府當時緊急送去的被子和衣物大多都是好料子,有些人家在雹災中受了巨大的損失,而後把這些衣物被子當掉,竟也將後來的日子給熬了過去。

還有些是篤信邱老太君是送子娘娘降世,如今要回歸天上去的。她們來點燈,是因為家中都有快要出世的孩子,或者想要求子求孫,便也來點個燈,期盼天君回天之前能看到她們的祈禱,將她們的願望實現。

信國公府屋簷下的油燈越放越多,到後來信國公府裡的人要出門都無處下腳,隻能從邊門和角門走。方氏得知了這個情況後不許下人隨便移走油燈,這些都是“願力”,若有一盞滅了,都不是好兆頭。說不定油燈點的人多了,老太太也能好起來呢?

如今哪怕是一點點希望,她都想試試。

信國公府的人得了夫人的指示,便好好的維護這些長命燈,不時往裡麵添油,生怕有燈滅了。若是顧卿醒著,肯定要痛心。浪費這麼多的燈油,點這麼多燈,一點用都沒有不說,這大夏天點燈門口的門子難道不熱嗎?

油燈點得多了,甚至驚動到了宮裡的楚睿。楚睿對邱老太君原本就極有好感,又聽張璿璣說這位老人是大楚的“福星”,所以不但沒有製止,反倒下詔讓京兆府派了專人去給信國公府守燈,一方麵是以示榮寵,一方麵也是擔心發生火情,燒了內城。

國子監當年有不少學子深受信國公府大恩,顧卿命人擺在微霜堂任他們取用的點心和粥品,成了他們在微霜堂裡讀書最美好的一段記憶。

這些學子自發的寫了禱詞,希望上天能讓這位德行高尚的老人多延幾年壽命,他們將祈禱的詩詞用紅繩綁好,係在信國公府門前的桑樹和梓樹之下,掛的滿樹都是。

而後百姓點燈,文人掛祈命書,有些喜歡看《三國演義》或玩“三國殺”的人,就到空曠的地方放一盞孔明燈。

李茂回府時正在晚上,遙遙看的自家的方向一片火光,嚇得魂飛魄散,也顧不得內城不得奔馬了,翻身上馬就朝著信國公府的方向疾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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