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們是來仗勢欺人,啊不,行俠仗義的!
楚四娘趴在哥哥的身上,害怕極了。這小孩明明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紀,力氣卻是這般大。若她不擋在他哥哥身上,怕真是要被打出個好歹來。
楚應元卻恨不得真暈過去。他覺得自己的臉都給丟完了,以多欺少之下,十幾二十個壯漢連那兩小孩帶的四五個人手都打不過。自己想要教訓教訓這兩個小孩子,卻是罵也罵不過那小的,打也打不過那個大的,他被李銳錘得是鼻血橫流,滿身青紫,又被大庭廣眾之下活生生丟了出去,後來再被妹妹這麼一撲,真是想死的心都有,隻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不要再出來最好。
“你這娘子,快讓開!不然……不然我不客氣!”李銳急的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了。
“就不讓!你要敢打我,你奶奶要罰你的!”
“……!”李銳氣的咬牙。這都叫什麼事嘛!
“誰在西市鬨事?都讓開讓開,誰鬨的事!”一陣腳步聲傳來,手持著戒棒的紅衣官吏出現在燈場之外。
就如同電視劇裡常說的,警察永遠是來的最慢的。此時這些人一來,顧卿不知道為什麼“噗嗤”一下就笑場了。
這些京兆府裡的官差先前大都在內城,聖駕降臨,他們要防著百姓踩踏。剛回到西市辦差,就來了兩個書生,檢舉有人鬨事。待問清楚他們都是國子監的學生,今夜在西市劃了一片區域做猜燈謎之用,這一個小隊立刻提起戒棒就走。
國子監祭酒齊家的少爺今日在這裡擺攤玩兒,上峰可是提前打過招呼要警醒些的。
等這一隊十個小吏到了燈場。好嘛,十幾個漢子倒在地上,一看就是練家子下的狠手,一個小娘子趴在一個公子哥身上,那公子哥麵目埋地,似乎已經昏厥。
再一看,那公子哥對麵站的是一個高壯的少年,雙手捏拳,手上還有鮮血,滿臉戾氣,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貨。
就是他啦!
“兄弟們,把那惹是生非的給綁了!”吏頭一指李銳,“上!”
於是一群穿著紅衣的小吏拿繩子的拿繩子,拿棍子的拿棍子,立刻圍了上去。
楚四娘看來了人,連忙大喜道:“快抓了這歹人,我是項城王之女,我哥哥被這歹人帶著家人打傷了!”
她原本也覺得哥哥做的太過,不過一個花燈,不值當這些,更何況還要和小孩子爭鬥。可這男孩渾似個混世魔王下凡,打起人來這般可怕,倒讓她心裡又驚又恨。再一想不知哥哥現在傷的如何,更是鼻中一酸,趴在哥哥身上就嚶嚶哼哼起來。
剛剛被召回京的項城王?眾人都是一驚。這位王爺和皇帝同輩,乃是皇帝的堂兄,一直在桂南就藩,最近才被皇帝召回京來,怕是要留在京裡任職。不說他是郡王之子,就衝著他姓楚,此事也不能善了。
小吏們得了令,立刻開始上前抓李銳,那些家將哪裡是吃素的,立刻圍成一個圓,排出軍中防禦的圓陣,將孫少爺圍在了中間。
李銘看著哥哥和官吏僵持了起來,抱著花燈就往奶奶那邊跑。
顧卿看著倉惶跑來的李小呆,一陣頭疼。
她從穿越過來開始,一路順遂,想著自己是國公府的太夫人,京城裡行走的除了皇族,怎麼都要賣個麵子,誰知道第一次硬碰硬,就碰到了這麼個大頭。
這兩孩子,叫他們去“仗勢欺人”,那就抖身份的威風啊,結果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錯,居然變成靠打架取勝了。
話說她每晚說的是“三國演義”吧?彆是她新得了老年癡呆,講串了講到水滸上去了,不然這小胖怎麼打起架來跟那梁山好漢似的!
齊邵歎了口氣。如今世族和後戚勢大,當今聖上也不得不把久居偏僻之地的皇親給調回來平衡了。眼見著朝堂越來越亂,他都快沒有了出仕的念頭。
一邊是正在重用的信國公府李茂的親侄,一邊是準備委以重任平衡朝堂的郡王之子,這一場糊塗官司,就算是聖上來判,怕也不知道怎麼判才好。
老夫人雖然地位崇高,畢竟是婦道人家,讓兩個孫兒管這事也是好心。罷了,這事因他設立的“燈謎局”而起,還是他出頭出麵比較好。
“此事乃是誤會,誤會!”齊邵擠出招牌和善笑容,踱步到吏頭身邊,“這小公子也是為了自保,他家府上久在行伍,出手未免失了點分寸……”
楚四娘身下的楚應元一聲悶哼,裝作從昏迷中醒來,慢慢坐起了身子。
後背都濕了,再不“醒”,自己妹妹要哭成淚人了。
“你們來的正好!”楚應元又羞又惱地站起身。“還不把這些人抓起來!這是出手失了‘點’分寸嗎?你看看我臉!居然敢毆打皇親!”
“兄台此言差矣,他們出手時,並不知道你們是皇親。俗話說,不知者無罪,怎麼能後安罪名呢?再說了,是你們先搶蓮花燈在先,這兩個小童看不過,和你理論,你便讓家人動手,我與幾位同年親眼所見,絕不是你所說……”
“他們替你出頭,你當然替他們說話!”楚應元沒好氣的說,這小子忒陰,他搶蓮花燈和打架的時候都沒出頭,現在倒是出頭了!
“敢問閣下可是國子監祭酒的……”小吏為難的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
“小生正是齊邵。”
齊邵為了讓幾個貧寒學子能夠賺到下半年回家的路費,所以才想了這個主意,為了顧及諸位同學的自尊,才誆了這群寒門子弟一起來幫他做燈做謎,說好收入均分,也是一樁美談。幾個同年意動,於是一起在這中秋佳節擺起了攤子。
他知道西市不比東市,人多事雜,還特意請了家中的長輩去京兆府打了招呼,想不到千算萬算,還是出了差錯。
他立意是好的,當然希望也有個好的結果。隻是如今騎虎難下,生意也受到影響,陳修更是結下了恩怨,怕是心中難安。
一場好事,隻希望彆變成壞事才好。
“齊公子,你們都是國子監的監生,未來的儲相,行事一定不會魯莽。可是你看,這小孩確實打了人,而且家人也傷了這麼多人……”嘖嘖嘖,這麼多人躺在地上,說是“失了分寸”,真的有些無稽。
若這樣真的算失了分寸,那他下次辦差能不能打人家一頓,然後說“手滑”啊?
楚應元斜著眼睛看著李銳,全京城都知道他父親這番上京是要重用的,他們闔府熬了十幾年,總算是從南方偏僻蠻荒之地得以回京,眼見就要揚眉吐氣,現在就看著京兆府的官差們有沒有眼色了。
李銳見楚應元得意洋洋的樣子,對他翻了個白眼。
敗軍之將,何以言勇!
“幾位不知,這位小公子乃是信國公府上的嫡少爺,他府上家人……老國公何以建府,眾位也知曉,說是‘失了分寸’,真不是托詞。隻是現在天下承平已久,早已不是當年那些敵手,這群家將一時手快,傷重了些,也是難免。”齊邵索性亮清李銳的身份,不在和稀泥了。
一個失勢多年,陡然翻身的王爺麵子更重,還是簡在帝心,聖恩日隆的信國公府更受重視,就看著京兆府怎麼做了。
這吏頭一聽李銳的身份,惱的恨不得沒有跑那麼快才好。原本想著齊家的公子,幫一忙怎麼也能討個人情或賞頭什麼的,結果卻惹了這等破事。
時人說京城四品多如狗,勳貴滿地走,祖上不積德才在京兆府裡任官,這話是一點也沒錯。他們管著西市的還好,東市的那些兄弟,常年一不小心就給上峰頂了缸,丟官是小,挨板子也常有的。
這次隨便兩個半大小子打架,居然也扯出項城王和信國公府來了。
若論門第,自然是一品的國公府更高,可是項城王也是郡王之位,貴為皇親……
……媽的,真想撂挑子不乾了!
楚應元聽得李銳的身份,頓時一驚。他敢說出“仗勢欺人”的話來,自然是因為身後有著父親做靠山。可他父王生性最是謹小慎微,現在又是聖上安撫皇親的重要關頭,能給什麼位子就看這幾個月的活動了,若他爹知道他和信國公府裡的家人打起來,說不定是真的要綁著他上信國公府上問罪的。
李銳見楚應元臉色有些變,對不遠處擔心地看著自己的李銘擠了擠眼睛。李銘急的一跺腳,自己這兄長怎麼這時候都不著急!
李銳嘿嘿嘿嘿地笑了一聲,他不著急是有指望的,沒見奶奶還沒出麵嗎?
果不其然,鬨成這樣,場麵完全僵住了,顧卿見所有人都盯著那可憐的吏頭,不由得好笑地搖了搖頭。
這場“拚爹拚爺爺”的戰鬥,再爭下去怕是變得更加無稽。她上前幾步,帶著其餘的家人走了過去。
原本小吏們都圍著李銳,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那項城王的子女也是一副他們敢讓開就不得善了的樣子,如今這老太太帶著另一波家人走了過來,這些小吏心中均是一鬆。
不管這是哪一邊的長輩,此事都要分個明白出來了。
顧卿步履緩慢,看起來也不是什麼身份貴重的老婦人,但身後的圍著的眾多丫頭婆子卻顯示她不同一般的身份。這些小吏們在京城腳下當差,一雙眼睛最利,看這老婦人徑往人堆中走來,紛紛讓開一條路。
護衛著李銳的家將見太夫人走了過來,紛紛彎腰行禮,口中稱聲“太夫人”,把圓陣給讓出個口子來。李銳看著奶奶一路走開,路過之人無不避讓,頓時覺得奶奶威風極了,得意地瞟了臉色更加難看的楚應元一眼,走到了顧卿身後。
齊邵見這位老國公夫人終於還是出了頭,不由得歎了口氣。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結果兩邊都年輕氣盛,竟是不能。隻盼得這老夫人能消弭這場爭鬥,彆讓此事扯進朝堂,讓“保皇派”關係變僵才好。
想到這,齊邵朗聲介紹道:“這位是信國公府的太夫人,邱老太君。”
“拜見邱老太君!”
“請老太君安!”
一品國公夫人已經是女子最高的誥命,和宰相同品。邱老太君的兒子亦是國公,她昔年早已從國公夫人升為了國公太夫人,按理說,已經超品。當今聖上曾立了恩旨,讓她可以麵聖不跪,隨時出入後宮,這樣一位地位高絕的老封君,就算是身為世子的楚應元和縣主的楚四娘,都不能不彎腰請一聲“邱老太君安。”
明眼人都知道邱老太君一出麵,事情怕已經是到此為止了。就連楚應元,都在偷偷盤算著該怎麼服軟收場。
誰料,這邱老太君咳了咳,卻對那京兆府的吏頭說:“我這孫兒和這項城王的世子都有罪過,你把他們一起抓起來吧。”
!!!
聽說過這邱老太君性格古怪,為人孤僻,卻不知道還有失心瘋的毛病!
顧卿這“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話方式,是跟三國演義裡的諸多謀士學的。君請看,那些謀士動不動就來一句“主公大事不妙啊!”、“主公你就要大禍臨頭了”之類的話引起彆人的注意,然後陳情利害,這是多麼好用的一種手段啊!
顧卿見自己輕飄飄一句話就引得所有人都瞪大了眼,心中極為滿意,接著說道:
“老身帶著兩個孫兒來賞燈,正猜著燈謎,卻聽到某個小輩一聲‘我就是仗勢欺人’的言語,說完就要去搶那頭等的蓮花燈。老身脾氣暴躁,一聽火冒三丈,我堂堂信國公府尚且乖乖買簽猜謎,居然還有人能越過我國公府‘仗勢欺人’去。”
顧卿這話說的楚應元的臉紅一陣白一陣。
“老身慚愧,自我府上蒙受君恩,從草莽躋身勳貴,老身也日益自滿,竟看不得自己奉公守法,彆人仗勢欺人的事情了。老身年老體弱,一遇爭吵就頭暈目眩,於是便讓兩個孫子去看看什麼情況,若是有人‘仗勢欺人’,便也‘仗勢欺人’回去。”
顧卿這話一說,在旁之人紛紛輕笑出聲。
這老婦人性格詼諧,倒是個有趣之人。
“若說仗勢,普天之下,能仗的強勢,無非也就是君王之恩罷了,隻是沒想到,老身明明是讓兩個孫兒仗著‘信國公府’的勢,去壓人家一壓,並沒有動手的意思,可老身的兩個孫子卻不願也跟這搶燈之人一般行徑,結果一方想勸,一方不聽勸,反而打了起來。”顧卿摸了摸下巴。
“呃,老身也沒想到自己這總角之年的大孫兒居然能傷了成人。不過即使老身不懂律法,尚且知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的道理,既然我這大孫兒傷人,各位差爺你們就把他抓去好了。老身也想長長見識,看看一個十三歲的小兒暴打弱冠男兒能定下什麼罪名。”
顧卿嘴巴甚毒,直說的旁人紛紛議論。
楚四娘看著周圍人揶揄的眼光,羞得躲在了楚應元的背後。這楚應元哪怕再是蠻橫,也被這番話弄的說不出話來。
“隻是,這位項城王的王子搶奪財物在先,仗勢行凶在後,虧得老身這些家人是故去夫君親帶的家將,若是尋常府丁,怕是剛才躺在地上的會是我們祖孫三人了。所以老身才說,這項城王的公子也有罪過,理應一並抓回京兆府的衙門。”
顧卿看著敢怒不敢言的楚應元,非常不要臉地接著說道:
“隻是老身讓兩個孫兒出頭,就是要教他們如何去‘仗勢欺人’,這番沒成,自然要想法子善始善終才是。等各位京兆府的差爺把老身這孫兒抓進牢裡,老身就帶著宮牌進宮哭去。老身本就是一介無知婦人,若說要‘仗勢欺人’,不妨就仗仗那個最大的‘勢’,給某些人開開眼界。”
……
……
……
齊邵心中憋笑。這是威脅吧?好“不講理”的威脅!
好生痛快!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這篇文成績不錯,於是自得的打開了作者專欄……
馬薩卡……動都沒動!
於是非常不要臉的求大家給我加持下狀態,收藏包養專欄!賣萌求專欄收!作者的小粉紅之路需要大家的扶持!現在的一小步,將會是人類的……
咳咳,不好意思,不小心串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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