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先前說,這李銳胖到不忍直視……”
“是,臣妾兩年前在如是庵遇見他時,他胖的需要彆人攙扶才能站起身。一晃兩年,世事多變,想不到這個孩子已經變成了這般模樣。”
“可見李蒙的子嗣還是好的,隻是先前被耽誤了而已。幾年內就能由極胖轉為正常的食材,此子應當吃了不少苦。他的毅力和忍耐力由此可見一斑。”楚睿愛屋及烏,溢美之詞毫不吝惜,“先前朕還在想,能馱著李銳千裡救叔的馬,說不定真是什麼百年難遇的良駒……”
張搖光一下子沒忍住,笑出聲來。她捂住了朱唇,肩膀不住抖動。
“你莫笑,朕真是對那匹馬動過念頭,想要李茂帶進宮中給朕看看……”楚睿見妻子總算是笑出聲來了,心中也是欣慰,故意再多說一點。
“如今看來,還是不要了,朕已經知道了其中的緣由。”
他回想起當年。
當年他在信國公府的營帳中見到的那個少年,那個一臉倔強,沉默寡言的少年李蒙。
那時他還沒有李銳大,身量也沒有他那般高,可就是這個倔強又瘦弱的少年,一點一點的改變著自己,也改變著大楚。
是他積極上書,重推科舉;是他力排眾議,讓寒門子弟也能入國子監讀書;是他帶人修撰了《大楚律》,以為國之準繩……
李家眾人中,他是最優秀的,也是最不幸的。
“朕,真是很期待下個月侍讀的遴選啊……”
李茂在晉國公府遇刺一事,震驚朝野上下,眾多言官紛紛彈劾太常寺和晉國公府,認為他們有管理不嚴、識人不清、禦家不嚴的罪責。勳貴派更是義憤填膺,認為這是晉國公一派的陰謀,妄圖以重孝為引,一舉摧毀信國公府的希望。
誰都知道信國公府一門就這麼一個成年男子,若是這位信國公也來個“英年早逝”,豈不是如同詛咒一般?
李茂若要倒了,公府裡兩個孩子要成才至少需要十年。十年,多少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了,哪還有他們再立足之地!
這股紛爭,最後還是由李茂親自上折平息的。這件事,最終以太常寺卿,也就是和信國公府上有過矛盾的項城王楚濂,被罰俸一年告終。
而晉國公府,僅僅是被斥責了一番,並未傷筋動骨。
這番舉動,總算是安撫了眾多世族官員的心。
而且,從那位被抓的太常寺博士王琨的家裡,還發現了不少其父多年來和他來往的信件,其中有重大線索。
這位馬場的牧丞,當年是得到原任兵部尚書的那位老尚書的賞識,才被委以重任的。此事時隔已久,是以無人記得,但在王德林的信中,卻對這位老尚書頗多感激之詞,甚至有“賜我天大的機遇,得以發家”之類的話。
楚睿立刻派出專人去告老還鄉的兵部尚書家中,將他押解回京。
此事過了三四天後,大楚又出了大事。
西軍和中軍被派出去前往北麵的定北軍中,捉拿那有重大嫌疑的王泰和。這支隊伍遭遇王泰和的反抗,定北軍五軍六軍一萬餘人叛逃,與王泰和一起出了邊關,往北麵去了。
西軍追蹤了數日,在關外失去了這支部隊的蹤影。定北軍七軍八軍在鎮北將軍袁羲的勸說下就地投降,並聲稱此前完全不知王泰和謀反之事。
如今王泰和的舊部由西軍和中軍看管,不知如何處置。而鎮北將軍袁羲由此次隨軍的禦史中丞周青陪同回京,這王泰和在他眼皮子底下動作了這麼多年,若不是神機弩裡的字跡被發現,還不知道何時能抓到他的把柄。這袁羲也是老將,可此番出了這種事,想來仕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北麵定北軍鎮守的關防失去兩員將帥,而且皆是早年東征西討的宿將,整個北麵都動蕩不安起來。
這一下子,大楚的將門紛紛摩拳擦掌,無數已經在家閒的隻能射鳥的武將們,希望此番能夠填補北麵的空缺,再立功勳,重振家門。
那跑走的王泰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反撲回來,此時北麵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誰能坐上鎮北將軍那個位置,誰家的子弟就有了新的機遇。
信國公府的門檻又一次被踩破,隻不過這一次不是學子,而是老信國公李碩的舊部們,因著李茂如今的兵部尚書位置來求見的。
李茂這陣子被煩的不堪其擾,在和顧卿和方氏說明了自己的難處後,進宮向皇帝哭訴這陣子的煩憂,楚睿遂下了一道恩旨,言明需要與李茂商談軍國大事,點了李茂留宮伴駕,直到袁羲回京。
這下子,李茂白天上朝,晚上宿在宮城裡專門為官員準備的郎舍,信國公府的家中隻有老幼,這些人也就不再上門了。
一時間,一乾武將紛紛都在心裡大罵李茂滑頭,卻也無可奈何。
人都跑了,他們難道還能到宮裡麵去追不成?
又過了幾天,前往前任兵部尚書家中的禦使回報,老尚書就在他們前去的三天前,已經病死在家中。他們找了當地的仵作驗屍,確認死於中毒,並非得病。於是乎,禦使押解老尚書回京的任務,變成了押解他的家人回京,實在是憋屈。
王泰和和於此事有嫌疑的前兵部尚書一死一逃,事情的真相又石沉大海,岐陽王餘孽究竟藏身何處,又是從何時開始謀劃的,這種種因由,一下子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信國公府。
李茂為躲避武將們的遊說,離家逃進了宮中;顧卿傷了雙手,什麼都不能做,連穿衣吃飯都要下人們伺候著,鬱卒的要命。
好在李銳和李銘除了上課,其他時間都留在了持雲院裡,顧卿雖然覺得自己倒黴至極,但這陣子過的卻不無聊。
“奶奶,張口。”李銘站在顧卿身邊,拿著一個小碗,專門替她夾菜。顧卿說要吃什麼,李銘就飛快的夾來,喂給顧卿。
而李銳則是手持飯碗,負責喂飯。
遇到顧卿要喝湯的時候,兩個孩子就差快要打起來了。
李銘說湯是“菜類”,應該是由他喂,李銳說李銘人小,他是長兄,理應能者多勞,這湯應該他來喂食。
顧卿一口飯,一口菜,再笑眯眯地看著兩個孩子為了誰喂湯而打嘴仗,心裡樂開了花。
為了獲得她的喜愛而爭寵什麼的,實在是太帶感了!
“奶奶,你的手什麼時候才能好啊?”李銘不甘心地看著哥哥把湯勺送到顧卿的嘴邊,臉都快嘟成了個包子。
“怎麼,這麼快就覺得伺候我煩了?”顧卿喝了一口湯。
唔,左擁右抱的感覺真好。
“怎麼會啊!”李銘瞪大了眼睛。“隻是您的手要一直不好,馬上就是清明了,沒您帶著我們和家裡人放紙鳶,多沒意思啊!”
“呃。”顧卿不敢說差點把這個給忘了。
當年胡人報複,他們家的祖墳已經被糟蹋的一空。如今老家裡隻有邱老太君兩個死去的女兒之墓。就這兩個墓,還是因為邱老太君一力堅持才立下的。
古時候未成年就夭折視為不孝,是不能埋入祖墳之中的,連墳塋都很少立。李茂兩個姐姐的墓,一直都是另外有信國公府裡的家人打理,此外,李鈞的家人也多有整修。
所以信國公府裡並不回老家掃墓,隻是在清明那天會開家廟祭祀一番。老國公和李蒙都沒有葬在老家,李碩葬在京城郊外的靈雲山上,李蒙也是在那裡,有家人看管墳墓。
這裡的清明除了掃墓以外,基本就是找個由頭出去踏青,所以大人孩子都對此很是期盼。去年清明他們去靈雲山掃墓,因為中途下了雨,風箏也沒放,也沒有能郊遊成,掃完墓就匆匆趕了回來。
她當時還安慰兩個孩子,說是明年再來放,這麼長時間一過,她是真記不起來了。
“放,怎麼能不去放。回頭我讓家人給你爹送個信,等哪天天好,讓他休了清明的假,我們出去掃墓。我手雖然傷了,捏著線的能力還是有的。頂多到時候你們把風箏放上去,給我拿著就是了。”
顧卿看見李銳和李銘亮起來的眼睛,就知道兩個孩子是擔心自己手傷以後,這次清明就不出門了,所以笑著又補充道:“這次一定要找個好一點的天,這大半年確實過的非常晦氣,咱們把晦氣都給散了!”
“好!”
“奶奶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奶奶,紙鳶你叫人做了嗎?”
“呃……”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李蒙(地底下):最近老有人念叨我。
李碩:(驕傲)你那算啥,最近還老有姑娘說想要嫁我。
邱老太君(斜眼):嗯?
李碩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