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沒有錢(2 / 2)

他家公中的錢,是三代人的積累。這麼多年來,也不過二十萬兩,用以婚喪嫁娶,以及給後人建府立業隻用。

隻一年,公中的錢被挪的乾乾淨淨,可家中從管家到賬房,竟沒有一個人和他通報過,這怎麼能不讓他怒不可遏?

如今他才是張家的掌舵人!

不光是公中的銀子,家裡田莊和店鋪的出產也被她娘全在老家置辦了祭田。祭田這東西,凡是有出息的子孫,在成家立業以後都會為族中置辦一些,一是為了名聲,二來這世上從來沒有不衰敗的人家,若是家中子弟以後沒有出息,好歹鄉裡還有祭田出產,可以養家糊口。

但從未聽過有哪個家人,會在家族最鼎盛的時期,花費如此多的錢財去置辦祭田的。

除非是已經眼看著家族要衰敗了,或是家中犯了事馬上家產就要被充公了,才會給自己家留下這樣的後手。

他張寧如今剛過不惑,正是年富力強之時,又自認處事滴水不漏,兩邊皆不得罪,家中更是攀上了江南巨族江家的親事,至少幾代內不會衰敗。

他娘為什麼要置辦這麼多的祭田?這數量都快抵上一般世族的田產數量了。

再想起李茂當時質問他的話,張寧心中的陰翳更加沉重了。

這些錢到底流向了哪裡?這不是幾百兩銀子,幾箱銀子往外抬,總是有蛛絲馬跡的。

查!必須得查!

張寧的母親崔老夫人最近經常出門。去的人家也大多數是張寧的叔叔家。

張寧的叔叔和他爹是親兄弟,隻不過因為沒有繼承權,二十歲不到就分府出去住了。崔老夫人和張寧的嬸嬸盧氏乃是同鄉,關係一向親昵。對於老太太經常走這戶親戚,張寧夫妻都是持肯定態度的。

一天到晚悶在府裡容易憋出病來,既然老太太願意跑,身子也硬朗,就隨她去了。

而崔老夫人今日也出了門,去的,依然是這位妯娌府上。

隻不過,她見的並非盧氏。

“公爹,這個月錢已經給你了,你為何又喚我來?”崔氏昨日就接到了小叔家的帖子,心裡知曉又是自家公爹找她,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無名之火。

他如今都已經活了八十多歲,為什麼就不能好好愛惜自己的身子,非要東奔西走,勞神著什麼複國大業?

大楚不好嗎?尹朝再強,能強的過現在大楚給他家的嗎?

“靖之在府裡調查公中之事了。眼看著要查到這邊來。你最好想個說法,不要漏了底。”張庭燕撫著長須,說著讓崔氏無法釋懷的話。

見自家公公居然這樣說,崔氏簡直沒法子再忍。

“公爹,換成誰誰都要查的!媛娘明年一開春就要嫁過去,府裡正在置辦嫁妝,您這時候把公中錢全要走了,你叫媳婦怎麼管家?你讓我媳婦怎麼置辦?我前次已經敷衍過去了,可我家靖之又不是傻子,總是要知道錢去了哪兒吧?您讓媳婦想個說法,那請您教導媳婦,該如何告訴他錢去了哪兒?”

她每次運錢過來都是把錢裝在自己的馬車裡,接著來走親戚的機會載到這邊來,再換乘盧家一模一樣的馬車回去。次數少了自然是不讓人注意,可是次數一多,總有落人眼裡的時候。

她管家已經快二十年了,可到如今,從管事到賬房,甚至到家裡的馬房,依舊都是老爺子的心腹。她自己想取個千兩以上的銀錢都受到掣肘,更彆說如今老爺子要錢,這些心腹立刻就把錢準備好讓她帶走了。

她到底算什麼?他們家馱東西的牲口嗎?

“如今離成事就差一步了。江南如今又發了水災,糧價怕是要瘋長,我不得不多囤一些糧草起來。這些錢我隻是一時挪用,等到了秋末,我就將錢送還。”張庭燕也知道他這媳婦一直不滿,隻是迫於他的餘威,一直不敢發作。

他原本就不想把自家牽扯進來,隻是做一步暗棋來用。他當初詐死也好,安排張靜嫁入信國公府也好,都是為了保全自家。

隻是能保全自家,建立在能成事的基礎上,若是這群人看不到希望,一旦失控,那就真叫引火燒身了。

“公爹,我還是那句話,您和小叔想著謀劃這事我不管,但您彆牽扯到靖之和公達身上。小叔反正報病了十幾年,誰也不會想到他身上來,可我兩個兒子如今都是朝廷大員,一旦出事,那才是一朝傾覆雞犬不留。”崔氏冷著臉,“您也彆再喚我來了,公中私裡一點銀子都沒了。我的嫁妝都有當年我爹做的印記,一旦流了出去,那才叫給家裡惹事。”

“還有,李茂似乎已經知道張靜身份不對,曾經問過靖之。銀子事小,若是李茂那愚臣把這事告訴了聖上……”

“此事你不必多慮。”張庭燕笑著安撫她。“當年靜兒女扮男裝之時,刻意在先皇麵前漏了身份,向先皇表達了自己雖是女子之身卻也想為國儘忠的誌向。先皇那時忌憚李碩的兵權,靜兒和李蒙關係又好,便順勢讓她成了暗處的探子。李茂說的身份,怕是這層。”

“張靜也是可憐,好好一個女兒家,才貌雙全,嫁的好,一進門又生了嫡長子,本該過著圓滿的日子,卻被你們……”崔氏隻是嘮叨了兩句便閉口不言了。因為張庭燕的臉色已經黑的不能再黑。

她知道自己公爹是個心狠手辣之人,若是起了惡意,才不管你是不是媳婦。公中已經沒錢,如今她也沒有了利用的價值,這老貨年紀這麼大,若是一時糊塗了,把她也滅了口也有可能。

想到這,她心中也後怕的很,隻好擠出笑容:“我畢竟把她當親生女兒養了這麼多年,見到她落得那個下場,我心裡也不好受。”

“她本來可以過的更好的。女人就是靠不住,一旦嫁了人,什麼家國大義都不顧了。”張庭燕想到張靜之死也滿是痛惜。“她身份高貴,原本不必落得如此下場的,是大皇子太過急切了。罷了,此事已經過去這麼久,就不要再提了。”

張庭燕祖上幾代都在尹朝出將為相,族女嫁於皇室的更是不少。他一心幫著小主子收複河山,這複國之夢做了一輩子,如今叫他放手,已是不能了。

他謀劃已久,又有兩代人的積累,原本根本用不著在自家挪錢。隻是從去年開始頻頻出現岔子,先是錢局和私鑄錢的暗樁被一一查出來,後來又出了叛徒,幾處鹽坊都遭了牽連。若不是幾處銅礦地點隱秘,還在開采,怕是糧草都要供應不上了。

如今江南又發了大水,秋收受阻,糧價必定要虛高。大楚有糧倉調劑,自然是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可他們卻沒有這種實力一直囤積糧草。原本和他交好的幾大糧商也被私鑄錢牽連,抓進了牢裡,連周轉都困難了。

隻是如今拆東牆補西牆也是在是麻煩,實在不行,少不得要接受那邊的盟約,兩方一起乾這大事了。

那邊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一時不備,怕是要為人做了嫁衣。這也是他這麼多年來都在猶豫,不準小皇子和那邊接觸的原因。

就是不知他們在關外謀劃的如何,若是順利,趁著大楚接連受災,又耽誤了秋收,不然明年就起事乾他一場。成與不成,就看天意了。

他年紀已大,眼見活不了多久了,晉國公府和信國公府兩派勢成水火,君臣不能一心,儲君未立,皇子年幼,這都是機會。

最主要的是,他們已經耗不起也等不起了。

紅娘子叛逃,他在京城最得力的助手鬼麵去追叛徒,不幸被抓,隨後信國公府裡丟去亂葬崗十幾具受刑身亡的屍體,鬼麵也在其中。這下他等於斷了一支手臂,京中據點和探子也因為叛徒的口供紛紛被連根拔起,逼得他不得不拖著老邁的身子重新回京部署。

好在京中如今又多了一家盟友,如今內外皆有聯係,更有關外數萬大軍隨時可以動用。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持雲院裡。

顧卿今日突然覺得頭暈眼花,實在是站不起來。好在李銳回宮後,胡家醫已經被請進了北園隨時候命,聽到老太君有事,連忙過來施針。

“太夫人,你這是風厥上頭,休息一下就好。”胡家醫施完針,見邱老太君臉色恢複如常,心裡也鬆了口氣。

“平日裡不要太勞神了。那賬冊,能不看就不看了吧。”

胡大夫看見桌子上那一摞的賬本,就知道老太太到底為什麼會眩暈。

顧卿發愁的看著那一堆帳,如今花嬤嬤身上事也非常多,這核對賬本之事再勞煩她,怕是家裡又要再倒一個。

方氏剛剛出月子,現在親自帶著李湄。方氏這個月子恢複的不算太好,經常有些精神恍惚,顧卿想讓她再多養一陣子。

想到之前已經跟著她學了好一陣子數學的李釗,顧卿突然有了想法。

“來人啊,去西園把釗兒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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