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話房共話(2 / 2)

而自家母親才剛剛中風一回,再多說一些讓她煩心的事,他也擔心她受不住。

可張寧的遭遇,讓李茂改了主意。

崔氏也許是為了自己的兒子能過的快活,這才不願意把家中謀反的事情告訴他,張寧確實快活了幾十年,可事到臨頭,所遭受的打擊隻會更重。

若張寧一開始就知道崔氏在做什麼,或崔老太君直言相告,以張寧的才智,未嘗不可避免這樣的結局。如今離族丁憂,家中兒女的親事可能也會受到影響,對張寧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一些。

他決定吸取張家的教訓,讓李銳知道事實的真相,以免以後事情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反倒給這個侄兒更多的傷害。

另一邊,跟著丈夫來了“話房”的方氏心中也是感慨無限。

她還是第一次來“話房”。

當年她剛嫁過來的時候,就知道信國公府裡有一間建於水上,四麵無遮無擋的奇特房子,是家中公爹和大伯與眾多謀士幕僚商議正事的地方。

家中最鼎盛之時,通往話房的長廊入口處守著十幾個家將,來往話房的幕僚和謀士絡繹不絕,就算是他丈夫,也從未在家中商議正事的時候能進入到“話房”中。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信國公府兩位最具重量級的主子會走的這麼快,而家中的幕僚和謀士也在幾年裡散的乾乾淨淨。

轉眼間,她和他的丈夫都能隨便進“話房”了,但這種得到資格的方式,她想他的丈夫是情願一輩子不用進話房,也不想有的。

方氏帶著一絲好奇掃視著放著眾多椅子的話房,忽地愣了一下。

那坐在窗台上幽幽地看著他們這邊的,除了大嫂張靜還能有誰?

方氏已經習慣於張靜的神出鬼沒了。以前她隻有夜深人靜的時候能出來,到了後來,白天偶爾也能見到她的影子。

好在大部分時候她都很安靜,方氏漸漸居然習慣了這種不時冒出一個人影來的日子。

她微微對大嫂點了點頭。

自己腦子並不聰明,想來大嫂是知道他們要來商議要事,放心不下自己的兒子,所以才來看看的吧。若是她有什麼想說的能通過自己訴諸於其他人,那自己也算有點價值了。

無論身份如何,目的為何,李銳畢竟是李家人。

大嫂,也是李家人。

也許是自己的想法傳達到了張靜那裡,一直靜坐著的張靜也對著方氏頷了頷首,然後露出了一抹笑容。

張靜永遠定格在了二十八歲,她的笑容嬌美動人,即使是方氏,心中也不由得為之觸動。不過是漫不經心的一個頷首,一個笑容,張靜也能美的如此驚心動魄,當年先皇會認定她能夠嫁入信國公府中,想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有多少男人能防備這般直擊心靈的笑顏呢?

李茂發現自己的妻子在出神,但他以為這隻是因為妻子對話房有太多好奇,所以拍了下她的肩膀,讓她回過神來,這才在話房的椅子中坐下,開始說起自己召集全家來的原因。

李茂從李銳陪大皇子出宮,在自家的“玲瓏閣”遭遇楚應元開始說起,直說到張寧的祖父如何與張寧的母親同歸於儘,死在張德府中為止。

李茂的所長並不在口才,所以敘起事來,一直是平鋪直敘,對於其中有些忘記的部分,還要想一想再繼續續上接著說,但即便是如此,這麼多事情集合在一起,本身就足夠讓所有人駭然相視,若是他口才再好一點,怕是真要把顧卿的中風再嚇發了。

李銳目不斜視地聽著叔叔所說的一切,項城王世子的事情恍然就如上輩子的事情似的了,然而當叔叔說到家中抓到的奸細供出了自家娘親的真實身份,而自家的外曾祖父並沒有死,而是反賊勢力的頭目級人物時,李銳的臉色青青白白,實在是讓人擔心。

就坐在兄長身邊的李銘發現哥哥一直在微微顫抖,這比上次他靠在自己身上無力的樣子已經好很多了,可小李銘還是很擔心,幾乎都要聽不進去自己父親在說什麼。

李茂看到侄兒這個樣子,有些說不下去,一時愣在了那裡。還是顧卿最鎮靜,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讓他繼續再說。

“誰管張靜是什麼身份,李銳是李家的孩子,這就夠了。李銳,你也彆這般難過,人出生難道還能選擇父母不成?你隻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顧卿的話猶如當頭棒喝,震的李銳回過神來,重重地點了點頭。

“祖母說的是,是我想左了。我母親已經去世,我曾外祖父也已經去世。我又不攙和造反的事,他們是什麼身份又有什麼關係呢?孫兒隻需謹記自己是李家的人,張寧和張致是我的舅舅,這就夠了。”

“你說的沒錯。這樣想才對。”

李茂見老太太輕而易舉就讓侄子重新振作起來,心中對自家母親也是佩服不已,眼神中不由得流露了一絲情緒出來。

顧卿見到李茂那種“啊我好佩服你”的眼神,頭昂的更高了。

切,你們是沒見過多少虐戀情深的和電視劇,什麼仇人之女愛上殺人凶手之子,什麼兩情相悅才發現是親生兄妹,什麼你殺我我殺你卻殺出感情的,不要看得太多。

不過是一個前朝郡主的兒子,還是過氣的都快被人忘掉的,有個什麼關係。

“母親所言極是。先彆說銳兒是李家人,我大哥又是為了救駕而亡,就衝當年大嫂是先皇安排進府的,就算此事被揭發,我們家也沒有任何可以被動搖之處。”李茂看了眼侄兒,見他沒有表現出難過或尷尬的樣子,這才鬆了口氣。

“大嫂身份雖然尷尬,但我們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就是。”

方氏聽了丈夫的話,忍不住看了一眼張靜。

張靜的鬼魂麵無表情的坐在那裡,眼神也不望向這邊。

方氏總算是知道為何大嫂身上總有一種神采飛揚的氣質了,原來她竟是前朝的郡主。

那般出眾的言行舉止、那般巾幗不讓須眉的勃勃野心,原來都來自於這裡。

和她一比,自己真成了朽木蠢石一般。

隻是那位張老太師,為何不親自撫養一位皇子,卻撫養了一位郡主呢?難不成他早就想要拿她來聯姻,所以才將她教的這般出類拔萃,就為了成就他將來的布置?

若真是如此,那李銳這位將金枝玉葉當棋子用的外曾祖父,當真死的極好。

“我並不擔心銳兒的身份會帶給家裡什麼變故,我擔心的是,尹朝餘孽最近動作頻頻,這一年來更是將張家幾代的積蓄都搬空了,所謀必定不小……”李茂難掩臉上的擔憂之色,“若是他們想要起事,或者有什麼大的動作,大楚將會再生事端。”

“爹是擔心他們要造反?這時候?不會吧!”李銘兩個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如今天下太平,陛下也頗得人心,他們此時反了,不是找死嗎?”

李茂也覺得尹朝餘孽再啥也不會這時候揭竿而起。先彆說有沒有人百姓會盲從,就算有人跟著一起反了,數量也不會太多。

如今西、北兩軍都裝備齊整,中軍更是各個都是精銳,除非尹朝餘孽變出百萬天兵來,否則大楚城堅牆固,軍備又精良,能成事才有鬼。

“我隻是擔心。畢竟他們有錢有糧,手中又有軍隊,現在也不是十分太平,江南那邊今年鬨得這般大,北麵去年岐陽王餘孽叛亂也損失了不少兵馬……”李茂搖了搖頭,“罷了,我和你們說這些乾什麼呢?這是我們這些朝臣該考慮的問題。”

“不,我覺得你擔心的不錯,這時候,我們得先未雨綢繆才是!”顧卿的眼睛裡冒著莫名的金光,“張家的事給了我們一個教訓,無論什麼時候,首先得要有錢!還得是自己能夠控製的錢!”

她站了起來,鏗鏘有力地說道:

“雞蛋決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

李銘和李銳對視一眼,無力的捂住了眼睛。

奶奶,重點不是有錢,而是不要摻合這些破事好嗎?

還有,您到底在激動個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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