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辭舊迎新(1 / 2)

“殺人啦!殺人啦!”

“堂叔公,堂叔公,我是張庵啊,彆踢,啊彆打臉!”

“啊!救命!救命!”

張致像是一隻瘋虎一般衝進了張德府中,直接朝後院而去。

一路上,無論是廳堂還是正屋,所有的東西都被撿的乾乾淨淨,等待著變現成銀子還給張寧家,好幾個家丁衝出來想要阻止,結果被張致帶來的壯漢一下一個全部都放倒了。

張德有四個孩子,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三個兒子隻有一個外地做官的是嫡子,其他兩個都是庶子。一個女兒今年十二,還沒到出嫁的年紀,想來以後也不會太好。

大兒子的孫子和妻子並沒有和他一起赴任,此時正躲在房間裡瑟瑟發抖。大兒子之妻死也不明白為什麼她的婆婆盧氏會打死了崔氏,盧氏平日裡十分溫和,就連重話也不曾和她說過一句。

剛出事時,家裡曾有傳過風言風語,說是崔老太君和她公爹有染,被她婆婆發現才一怒之下打死了她。可她知道這也是無稽之談,她公爹從來不在崔老太君來的時候去後院,有時候更是直接就不在家裡。

人言可畏,大兒媳第一次知道了這句話的意思。

張致把張德的子女和孫子一個個給搜了出來,叫家將用繩子捆了,拖拉成一串就朝府外拽去。一路上家丁下人都是敢怒不敢言,他們之中有許多是張太師的人,正因為精通武藝,此時更不能暴露,隻能任由張致胡鬨。

張致許多天沒睡了,人在疲憊的時候性格最是暴躁,他氣上心來的時候絲毫不考慮將來會不會被彈劾、外界會怎麼傳他,他心中隻一心一意要讓堂叔後悔,讓這些晚輩去磕頭謝罪,是以手上的動作絲毫不見輕柔,張德的兩個孫輩已經是鬼哭狼嚎了。

張寧騎著馬飛奔到張德府上的時候,看見的正是張致拉著一長串人邊罵邊喝的往門前走的情形。

“胡鬨!快放了侄兒侄孫!”

“哥!我要拉她們去給娘認錯!”

“我叫你放了他們!”張寧站在大門口,頂著周圍人的指指點點,擰著眉頭喝道。

“自古父債子償,他們的爹不在京城……”

“如何去償有朝廷律法在,陛下的聖斷已出,禍不及子女,你是在抗旨嗎?”

“你……哥你居然替這些人說話!”

“回去,不要在這裡丟人顯眼了。”張寧一身重孝,麻布製成的冬衣完全抵擋不住寒風,冬日裡的風一吹,整個人都在發抖,也不知是冷的還是氣的。

張致從小就怕這個哥哥,張寧一呼喝,張致隻得不甘心地瞪了一眼後麵的眾人,丟下繩子跟著張寧上馬。

張致的家將們都鬆了一口氣。

若是鬨出人命來,他們的主子是情有可原,然後就該他們當替罪羊了。

能以這種雷聲大雨點小的方式結束,既出了氣又沒出什麼岔子,自然是最好。

張寧和張致騎著馬一同回府,路上一言不發。

當得知張致是自己的親生弟弟,張靜反倒是抱養來的時候,張寧隻覺得家裡受害最深的就是這位弟弟。

一出生就沒了嫡子的地位,沒有繼承權,娶不到好女子,明明親生母親就在麵前,卻要喊一個不相關的女人叫姨娘。

難怪父親一死,那位姨娘很快也就“鬱鬱而終”了,怕是祖父擔心當年的事終會走漏,對姨娘下了毒手吧?

張致跟著哥哥回了府,張寧安排下人安置好幾位家將,便帶著弟弟去了靈堂給母親磕頭上香。

張致從小被崔氏養大,他小時候生過一場痘症,崔氏衣不解帶的守了他三夜,更是親自為他整理痘瘡,絲毫不懼也會染上惡疾。從此他便把她當成了親生母親,連姨娘都要遠遠排在後麵。

張致執意要家人打開棺木,見嫡母最後一麵。張寧擔心自家弟弟暴脾氣,一看到娘親的傷口,會忍不住掉回頭把堂叔家的人殺個片甲不留,所以極力阻止。

張致爭不過哥哥,張寧道老太太已經走了十幾天了,此時樣子肯定不太好看,棺槨裡又放著防腐防臭的填料,一開棺勢必有所損傷,雖然知道他想儘孝,但還是以逝者為重比較好。

所以張致最後隻能趴在嫡母的棺槨上哭的聲嘶力竭,他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此時哭的像是個孩子,絲毫看不出有任何虛假。

周圍的下人有不少都嘖嘖稱奇。要知道自家老爺雖也悲痛欲絕,卻絕沒有張致哭的這般摧人心肝,隻是自家老爺那幾天過的猶如失魂落魄一般,也是讓人無限唏噓。

張致一陣悲哭之後終於還是體力不支,直接暈倒在了靈堂裡。

張寧和其他下人嚇得半死,待發現隻是暈厥過去以後這才安定了心神,趕緊將他抬到昔日住的屋子裡,好在家中早就知道這位老爺是要回來奔喪的,他少時住的院子早就已經整理好,一回來就可以住了。

第二日,張致在少時睡過的房間裡醒來,霎時間還以為自己重返過去,時光倒流一般。

隻是片刻,全身的酸楚就告訴他,他並未回到小時候,自己隻是回了小時候住過的房子。

他起了床,在家中下人的伺候下洗漱,起身就找大哥。

張寧這時候正在書房。他雖然已經上旨丁憂,但他畢竟是一部尚書,要卸任之前還有無數工作要做,交接也要做好,是以雖然他家重孝,屬官該來的還是來了不少,直把他的書房當成了吏部衙門的辦事處。

張致在外間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等著張寧處理完公事好來見他。

張致這一路奔回何止千裡,他到通州的時候,怕是妻女等人都還在涼州顛簸呢。此時一放鬆下來,真是渾身上下無處不痛,一坐倒在椅子裡就不想起來了。

酸痛難忍間,他想起了自家千裡疾奔去涼州討救兵的侄兒。當時李銳到了他們都尉府的大廳裡,也是這樣四肢攤開的躺在椅子上,怎麼也起不來。

他今年已經三十多歲,遠不能和當年可以幾天幾夜疾馳行軍的自己相比,這一場路趕下來,全身都要散架似的。

隻是李銳畢竟還是救回了李茂那個老匹夫,可是他嫡母卻是永遠回不來了。

張寧足足忙了一個時辰,才送走眾多屬官舊部。他一出門看見自家弟弟毫無形象的癱坐在椅子裡,也是一愣。

張寧凝視著自己的弟弟,第一次發現其實他長得還是和他娘有幾分相像的。

尤其是眉毛和嘴型。

為什麼他一直沒發現呢?

他弟弟為了打仗方便,可是從來沒蓄過須的。

“哥,你好了?”

“好了,你跟我進來。”

到了書房,張寧有些沉默,不知道該如何把事實的真相告訴他。

“我離了族,是從父親這邊分的房,所以你如今也不在族中了……”

母親頭七剛過,他就自己把自己這房除了族。他手中有太多張家的把柄,張德背黑鍋之前又告訴了他不少內幕,是以張氏的族老們沒有一個敢攔著他,就連他娘當年置辦的祭田也都乖乖還了一半回來。

“離了就離了,反正我也沒沾過半分光。”張致無所謂地擺了擺手。他在軍中打拚,靠的是趙老將軍和李老國公的麵子,軍中半點都不認張家的。張家也不承認他這個庶子的地位,他連進家廟祭祀的資格都沒有。

“離了反倒好,一想到娘的靈牌以後要和堂……張德夫妻的放在一起,我就寢食難安。如今正好,我們自己供奉父母的香火,也不勞族中惦記!”

一想到嫡母會死的原因,張致就怒不可遏。

“不過是缺錢而已,為何不來找我?為了些許銀子,居然弄到這種地步!”張致的牙齒咬的咯咯響,“張家什麼時候窮到需要上門去逼債的地步了嗎?”

他的妻子戴氏娘家是西北巨賈,販賣絲綢良馬,又做著糧食的生意。戴氏嫁過來的時候,戴家自知家裡沒有什麼身份,陪嫁了幾十萬兩銀子,更有資產無數,若單論富裕,張寧還沒有自家的弟弟有錢。

“並不是錢的原因。”張寧想了想,改口道:“不僅僅是錢的原因。”

“那還能有什麼原因!難不成是堂嬸被人下了蠱不成!”

“此事說來話長,而且其內容驚世駭俗。但內中情由,和你也有關係,所以我不得不說……”張寧捋須而歎,“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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