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6 章 196(2 / 2)

但或許是因為大唐更希望對朔方的東/突厥勢力再行壓製,在將這部分東/突厥人遷入雲中的時候,將阿史德氏提拔為了其中的首領。

可比起阿史那這個長生天貴種,阿史德氏隻是阿史那氏所固定聯姻的後族而已,光靠著這二三十年間的時局變化,還遠遠不足以取得頭狼的地位。

當這些在雲中重新駐紮,逐漸繁衍出下一代,又將周遭的零散部落吸納而來的東/突厥人日益壯大後,

他們又已瞧不上阿史德氏這個被大唐扶持起來的領袖了。

於是,阿史德契骨在獲知了大唐近來的戰績後,飛快地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不能坐以待斃,而是要到長安去,請求覲見當今天子!

權力罕見地從突厥王族的手中落到了後族這裡,他便絕不願意讓其從自己的手中丟掉。

大唐近年來東征西討的戰績若能變成他的倚仗,那麼他的這些同族對他的質疑,還有他們想要將阿史那氏給迎接回來的願景,就都能被打壓下去。

眼見大唐近年來新修的宮殿是此等輝煌模樣後,他更覺得自己來得太對了。

隻是當這位闊麵碧眼的東/突厥首領低頭走入含元殿內,朝著李唐天子行禮後,抬頭所見的場麵卻讓他又愣住了片刻。

在這大唐朝會正殿中,除了位居上首的大唐天子之外,在幕簾之後竟然還有一人,於這出會見中宣告著同為此地主人的身份!

他也恍惚想起,昨日在同文寺接到禮官款待的時候,對方確實曾經告訴過他,如今的大唐朝堂之上,是皇後與皇帝同稱陛下二聖臨朝,讓他千萬不要因此而有什麼異樣的表現。

但怎麼說呢,他答應得痛快,甚至想到了他年幼之時經曆的義成公主之事,在真見到這個場麵的時候,還是有片刻沒回過神來。

“天子在前,阿史德氏可將奏書所言再行陳說。”

阿史德契骨連忙收回了諸多胡思亂想,伏地應道:“臣以雲中都護府突厥部首領,乞請大唐垂憐,效法突厥舊俗,立一可汗。”

“昔年太宗皇帝為諸蕃君長所請,也為我突厥之天可汗,如今雲中突厥部隻為突厥小支,不敢請陛下為可汗,唯願得一大唐親王遙領可汗一職,以示我等遵從大唐統轄。”

李治望著下方叩首的突厥首領,眼中閃過了一縷喜色。

早在十多天前他就接到了阿史德契骨送來的書信,看到了這份請願。

但看到這封奏表,與親自聽到這一支突厥首領說出這話,還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他將阿史那彌射敕封為興昔亡可汗,將阿史那步真敕封為繼往絕可汗,便是意味著,他希望突厥的可汗之名自此終結,現在阿史那彌射因大唐的救命之恩愈發明確了效忠之意,這一路東/突厥首領則是乾脆請求將可汗的位置交由大唐宗親來做,又怎能不算是他的願望達成。

正值麟德之初,西麵戰功所帶來的慶賀還未從長安消退下去,李治想要在今年封禪的決定也正在醞釀之中,阿史德契骨的這番話,便與錦上添花無異,怎能不讓李治對他備覺欣賞。

既是識時務之人,他又怎能不順從對方的意思來辦。

阿史德契骨忐忑地結束了自己的那番話,唯恐自己方才稍有失態的表現會引來這位李唐天子的不滿,就聽到對方開口便道:“敕封李唐子弟為可汗便不必了。”

“……!”阿史德契骨的冷汗都要從後背流下來了。

糟了。他自覺自己說出的話已足夠體麵

,怎麼還是得罪了天.朝上國嗎?

然而李治的下一句話接踵而來,又讓他的惶恐變成了喜悅。

“今之可汗,古之單於,既然阿史德氏有此投誠之心,不若便將雲中都護府更名單於都護府,由我子周王旭輪遙領單於大都護之位,不知阿史德氏以為如何?”

這話一出,阿史德契骨的心情頓時從穀底升到了天上,他也連忙欣喜若狂地答道:“謹遵陛下旨意。”

大唐的天子沒有用宗室子弟,或者是如最早一任瀚海都護那般,用得力的大臣來充當上官,對於急於從大唐那裡獲得支持的契骨來說已經足夠了!

更何況,在李治的話中都說了,他指派遙領大都護位置的不是彆人,正是他自己的兒子。

隻不過,在自蓬萊宮中走出之後,他又忍不住朝著侄子問道:“說起來,那位李唐陛下的麵貌還看起來如此年輕,他的兒子如今幾歲了?”

他打聽過,李治的子女之中最有本事的是那位安定公主,至於其他的兒子,除了因謀反罪名被誅殺的廢太子李忠,和太子李弘之外,其餘人等的名字,指望一個漢話說得不怎麼樣的突厥人記住,那也實在是太難為他了。

所以他還真不知道李旭輪是誰。

阿史德元珍沉默了一瞬,答道:“是那位大唐陛下最小的兒子,今年才隻有七歲。”

“……七,七歲?”契骨險些直接驚呼出聲。所幸他還記得自己此前險些出現的殿前失儀,也還記得自己現在還站在這長安帝都之內,不是在自己的草原上,將這個聲音快速壓了下來,隻讓自己和侄子聽到。

阿史德元珍重重地歎了口氣,沒再多言語。但契骨實在不難從他的表現之中聽出他的想法。

這個單於大都護的委任聽起來當真有些兒戲。

雖說他能自這出委任中看到大唐對他這出投誠的認可,也用改雲中都護府為單於都護府的舉動,響應了他那個希望由大唐親王擔任可汗的請托,但他怕,光靠著一個七歲的大唐皇子,根本不足以震懾住那些追憶阿史那氏輝煌的同族!

“叔父還是先彆擔心了。”見契骨停在原地不動,元珍還是出聲安慰道,“既然是遙領,又是一位如此年幼的親王,應當不會到雲中……單於都護府來,突厥各部對於中原情況更是知之甚少,不一定知道他的身份。倘若那些人還有舊事重提的想法,我們也還有兩條出路。”

“你說來聽聽。”契骨的表情和緩了幾分。

元珍答道:“其一,單於都護府成立,周王府從吏必定要前往都護府任職,倘若族中有變,便能借用這些大唐官員之手將其鏟除。其二,若事有不可,阿史那氏又能出一可堪輔佐之人,便是重新為其臣屬,為其籌謀大業又有何妨!”

“你閉嘴!”契骨立時打斷了侄子的話,“你還年輕,你懂什麼叫做權力!”

既然有機會做首領,憑什麼讓他後退一步。

但在折返於同文寺的路上,契骨並未看到,跟隨在他後方的阿史德元珍垂眸沉

思,分明並未被他這一句喝止給改變想法。

他怎麼不明白什麼叫做權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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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朝堂之上那個端坐於幕簾之後的皇後都知道權力。

那個站在朝堂上極其醒目的小將軍,年齡甚至隻有他阿史德元珍的一半,恐怕也知道何為權力!

他隻是權衡了一番自己的本事後,給出了一個最為正確的決定罷了。

……

要說他這個判斷還真沒錯。

李清月年齡雖小,卻很清楚地看到了這權力之爭的種種風浪。

隻是她和阿史德元珍不同。

對方願意退讓一步,重新退回到阿史那氏輔臣的位置上,李清月卻不打算,在自己都已坐有這上柱國位置的情況下,還要比太子與皇子落後一步!

她腳步從容地朝著太史局走去的時候,心中卻不無浪潮翻湧,也正是因為李治做出的這個決定。

東/突厥阿史德氏入朝覲見之事,早在前幾日就已被阿娘阿耶獲知,她也自然知道了這個消息。

但在阿耶之前的計劃裡,說的都是要以聽從他指令的李唐宗親,來擔任這個單於大都護的位置,就比如韓王李元嘉等人,而不是李旭輪。

可忽然之間他就改變了想法,將這個安排在突厥首領的麵前說了出來,成了天子出口之後不當更改的詔令。

但憑什麼!

她當年遠渡半島,以任城山大捷以及扶餘山城的一戰,才坐上了熊津大都督的位置,又先後親曆戰事,才有今日的唐軍十六衛大將軍之一的位置,然而早在龍朔年間,同年出生的李賢就已有了大將軍之位和揚州大都督的官職,今日竟又有周王李旭輪擔任這單於大都護!

可他們何曾為大唐的邊境安定做出任何一點有用的貢獻?

沒有。

那不過是因為,他們是皇子,而她是個公主罷了。

但沒關係……

李清月一邊壓製著心中的不忿,一邊在心中告訴自己,今日他們的官職都還能算是在為阿娘的地位添磚加瓦,她也還能在今年,再為自己爭取到一個揚名的機會,繼續拉大這個與兄弟之間的差距!

在穿過太史局間供給學生進修的屋舍,抵達靈台之前的時候,多年曆練已足夠讓她的心緒以最快的速度平定了下來。

她也恰好在此時看見,一身天文觀生衣著的義陽公主正在自靈台旁的另一處觀測台上走下,手中抱著的,正是勘驗完相風烏的風向數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李淳風待久了的緣故,又或者是她本性便是如此,李清月朝她看去的時候,發覺李下玉臉上的神情好像愈發淡漠了些,隻在為了便於做事而翻卷起來的袖口處還能讓人看到,她並沒真成個仙風道骨模樣。

在留意到李清月的到來後,她的神情也有了片刻的變化:“你來找太史令的?”

李清月唇角浮現出了一點笑容,“也說不定,我是來找你的呢?”

李下玉端詳了她的神情片刻,認真否認:“不,你若隻是想知道今日風向幾何,我能回答你,你若問我今日天象濕氣幾何,我去勘驗權衡土炭儀也能回答你。但我猜,你要問的問題,不是我能回答上來的。”

“……我說你也太老實了一點吧?”李清月跟上了李下玉轉道靈台的腳步,搖頭感慨。

“不是老實。”李下玉有些清冷的聲音傳入李清月的耳中,“天文曆法這些東西不能虛構,就像以我老師這樣的人,在製定今年即將推行的《麟德曆》時,也需一遍遍複查,確保其中並無錯漏,我又怎能在自己的學識之外回答於你。”

“我猜你也不會隻想聽什麼五運六氣的說法,要不然也不會來這裡了。”

“好吧,你說對了。”李清月答道。

在上抵靈台最高層,見到因修編《麟德曆》而有些憔悴的李淳風時,李清月便朝著他拱了拱手,開口問道:“我奉阿耶之命前來相詢,曆年元月十五前後,太史局便會開始推斷當年有無旱情,敢問太史令,當下進展如何?”

李淳風抬起頭來,就見李清月以更為鄭重的語氣又問了下去:“倘若——陛下有在年中封禪之意,可會受到影響?”

她問話之間目光灼灼,甚至讓李淳風有一瞬間的錯覺。

好像那即將前去封禪的,根本不是皇帝陛下,而是麵前的這位安定公主!!,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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