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120(二更+11w營養液加更)(2 / 2)

但比刀更快的還有一支羽箭,搶在他的前麵,用異常刁鑽的技法直撲敵將麵門而去。

在交戰的混亂之中,一箭將人給射下了馬。

“戰場之中也是能分心的地方嗎?”阿史那卓雲抬了抬手中的弓箭,挑了一下眉頭。“當心著點,你們是大唐子民,也是大都督的部將。”

“我知道了。”黑齒常之反手揮出了一刀,憑借著自身的蠻力將惱音信的副將給直接斬落馬下。

而這顯然隻是一個開始。

群龍無首的高麗兵馬對上戰意正盛的唐軍,簡直是一場一麵倒的作戰。

他們唯獨需要做的,隻是將這些逃兵徹底擊潰,掃平這七重河以南的地界而已。

李清月身在河岸另一頭,朝著這邊畏縮不前的高麗兵卒看了一眼,對一旁的金庾信調侃道:“看來是我判斷錯了,我原本以為,這份戰功應該可以讓你們新羅士卒來拿的。”

金庾信沒有立刻作答。

李清月到底是在高麗兵馬攔截過河的細枝末節處做出了錯誤的判斷,還是出於熊津大都督身份的考慮必須要讓百濟立功,金庾信覺得自己自有一番判斷。

更讓他覺得這位公主有些可怕的,是她能耐得住性子等到這個合適的時機,先以水師誘敵,擊潰敵方的心理防線,而後將七重城攔截渡河的守兵給擊潰。

這種方法,遠比直接渡河蒙受的損失要小得多。

或許損失最大的階段,還是之前的佯裝進攻七重城。

這麼一看,新羅在遭到了敲打之後選擇緩和與唐軍之間的關係,其實並沒有做錯。否則,誰知道今日的高麗,會不會就是明日的新羅。

不過他怎麼說也是個久經沙場的老將,快速收拾好了情緒,朝著李清月回道:“大都督的目標是攻破平壤,難道還缺我們這一份戰功嗎?”

李清月這次沒出言打擊於他,隻道:“那便繼續前進吧,儘快前往海州與水師會合。”

光靠著水師的人馬,要想攻破平壤城還有些麻煩,還是得集齊人手。

好在,當七重城和長池城都已在她手中的時候,堵截在南路上的障礙,已經隻剩下了一個兩城之間的冬比忽城。

若真有必要的話,還可以通過兩方夾擊的方式將其拿下。

能攔截住她徹底突破南路防線的東西已經不多了!

() 但當她行到那冬比忽城下的時候,她卻在城外見到了個負荊請罪之人。

此人有著一頭光禿禿的頭頂,是何種身份好像已經不需要多說了。

正是那守城將領信誠。

從七重城俘虜的口中,她也得到了個確定的答案,那確實不是什麼人在喬裝他的身份。

“你倒是很明白什麼叫做識時務啊?”李清月饒有興致地朝著此人看去。“把你投降的原因說來聽聽吧。”

信誠苦著個臉答道:“小僧難道還有什麼其他選擇嗎?”

他所戍守的位置,原本是三方隊伍中最安全的。

可在大勢所趨之中,所謂鎮守之地的安全,便沒有了用處。

和身在七重城的惱音信一樣,他也看到了唐軍水師過境,朝著海州繼續行去。

然而無論是他派遣出去的水師,還是淵男建和其部從,都沒有一點消息。

這讓他當即意識到,出大問題了!

於是他連忙派人快馬前往七重城,可這哨探卻在半路上遇見了李清月所率的北上大軍,將七重城陷沒的消息帶到了他的麵前。

他當然可以繼續守著冬比忽城不放,成為對方前進路上的一枚釘子,可在前方有人接應的情況下,敵方不會介意於先繞過他。

若是他們這頭能勝,他這表現還能叫做威武不能屈。

若是他們不能呢?

到時候,唐軍以南北合擊之法攻破平壤,擒獲高麗王在手,宣告高麗滅亡,他這個冬比忽城的守將難道還能活命嗎?

與其如此,還不如知情識趣一點,直接將這條前路給讓出來!

他朝著李清月將這一番權衡利弊都給老老實實地說了個明白,然後就被丟給道琛和尚一並安排了。

“我的小命是保住了嗎?”他朝著道琛問道,目光裡透著幾分殷切。

他朝著道琛等人最近因為夥食充裕而養胖了一點的臉上看去,完全不知道這些和尚在公主手底下經曆了什麼,隻覺自己起碼是找到了組織,還很可能找到了一個好前途。

所以他也理所當然地忽略掉了道琛那個有點微妙的神情。

當然,在繼續的戰線推進之中,他可能隻能算是個識相的小插曲。

李清月率人抵達長池城下的時候,劉仁軌和孫仁師的兵馬已經將這座空虛的城池給拿下了。

“淵男建還留了點人手,尤其是那個守城將領挺有本事,可惜他將人帶走的太多了,留給這個小將的發揮餘地太少。”孫仁師一邊迎著李清月入城,一邊炫耀一般地說道:“水師嘛,上下攀爬的本事都不錯,何況是個區區小城。”

“你說的那個將領呢?”

聽到李清月發問,孫仁師原本還興致很高的聲音又低沉了下去,“他聽到我們說淵男建喪命火海,唐軍大軍也即將抵達後,便自殺了。”

李清月也隨即歎了一口氣。

高麗,或者說是這個用後世更加標準叫法應該叫做高句麗的

國家,在存亡關頭,總是不免有想要攬功而越權之人,但也有恪儘職守之人,有開城投降之人,也有為國死難之人。()

這些做法到底誰對誰錯,當她是站在大唐的利益立場上,也為她本人的求生目標奮鬥的時候,其實沒有資格做出一個評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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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論這其中有多少被迫參戰又無辜枉死之人,這場覆滅高麗的戰事也必須儘快結束。

或許她唯一能做的,是讓此地在被納入大唐領土之後,得到妥善的治理。

她轉頭朝著後方的將領吩咐道:“休整一夜,即刻出兵!”

但當將士們入城休息的時候,李清月卻還在城中的議事處點著燈火。

淵男建不是個好將軍,卻有個好身份。

她從劉仁軌的手中接過了從城中找出的那份布防圖紙之時,很難不做此感慨。

所以現在擺在她麵前的,是一份平壤城周遭的防守。

李清月端詳了其上的信息許久,在那片被淵男建加重了筆畫的部分看了許久。

“先將平壤王都的羽翼給儘數剪除吧,老師覺得如何?”

劉仁軌思索了一陣,答道:“水師之前的強弩箭矢消耗有點大,在將長池城的物資充作儲備之後,還是無法支持正常的水師作戰。可能會蒙受一點損失。”

見李清月稍稍皺了一下眉頭,劉仁軌又接著說道:“但接連取勝已讓將士們有十足的信心覆滅高麗,達成大唐二十年間未儘之心願,這份戰意,足以彌補掉這部分武器的損失了。”

李清月大喜:“那麼老師的意思是——”

劉仁軌堅決地答道:“能打!隻是大都督的出兵必須要快,水師和騎兵同時壓境,直接給那坐鎮平壤以西的淵男產以雷霆一擊,確保他絕不可能得到淵蓋蘇文的回師救援。”

李清月頷首:“我正打算這麼做。而且這一次,我也會隨隊而行。”

劉仁軌剛要拒絕,就見李清月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老師若是真擔心我的安危,就將青海驄暫時還我一陣吧。若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事,還能跑得更快一點。”

劉仁軌沉默:“……”

他不僅可以確定,他應該勸不住學生做出這個親臨戰場的決定,還忽然覺得,李清月這句話聽起來有點耳熟。

是了,這是他行將離開洛陽的時候,跟周道務說過的話。

但當時說出這句話的他其實沒有在遇到強敵之時退縮的想法,那麼安定公主,又真的會如她所說,是用這匹青海驄逃命嗎?

他們這些做人下屬的,也隻能努力讓戰事結束得更快一點了。

不知道到底是安定公主親自上前線造成的影響,還是行將攻伐平壤讓士卒們熱血沸騰,哪怕入了十月之後的天氣一日冷過一日,也並沒有影響到這先頭挺進的隊伍以極快的速度逼近平壤。

沿途所遇的巡邏隊伍就像是濺落在海浪中的一滴水珠而已。

李清月攥緊了韁繩,夾緊了馬腹,在這行路途中,麵頰上的冷風還在從

() 鬥篷的縫隙中狂肆鑽入,但或許是因為勝利在望,加上那北漢山城的所屬權帶來的壽命增長,讓她絲毫也沒覺得有何疲累之處。

二百裡奔行的儘頭,正是那一處臨海大營的燈火!

她所喊出的那一個“殺”字,被淹沒在了不曾止歇的馬蹄聲中,但中軍的那座大旗卻被她交給了黑齒常之,由他在此時豎立而起——

那正是進攻的信號!

事實上,劉仁軌對她安全的擔憂實在沒有任何的必要。

如果說,此前的三處守城兵馬還能算是攔路虎的話,那麼這處臨海的守備,就該當稱作……虛張聲勢的貓?

比起他的兩個兄長,淵男產的帶兵實力還要差上不少,以至於當騎兵突然殺奔而來的時候,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做出任何一點應變,就已經試圖放棄這處營地,儘快找到個更加安全的地方將自己給庇護起來。

李清月也當即留意到了那個潛逃的特殊身影。

剛剛降臨的夜幕,絲毫不影響她清楚地看到此人的行動軌跡。

或許是為這場衝殺之中的激昂情緒所感染,她毫不猶豫地彎弓搭箭,朝著那人的背影就射了出去。

箭光幽暗,卻透著鏗然決絕之意。

但凡這位淵氏的三公子真將自己當做個將軍,他就不該在此時連甲胄都沒穿在身上,以至於這一箭竟是悍然貫穿了他的後心,從他的前胸穿出,讓他在滾落下馬後當即就沒了氣息。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下一刻,李清月旋即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長弓,揚聲喝道:“賊將已死,還不束手就擒。”

賊將已死——

這四個字的穿透力,足以讓這一塊混戰區域的人停下手中的動作。

而後是更多的人。

……

直到這場來得突然的交戰,也結束在了很短的時間裡。

但李清月顧不上欣賞她第一位正式擊殺的“將領”——如果淵男產這種人也能算的話。

誰讓這片戍守平壤的士卒願意投降之時,她便獲知了一個尤為重要的消息。

蘇定方的大軍壓境,帶給了高麗以莫大的壓力,淵蓋蘇文在情急之下,將平壤城的戍守士卒都給調撥到了前線,也就意味著,現如今的平壤正是一座可以快速攻下的空虛之城!

這是給她最好的機會!

而她要以何種方法入城,也並不難想了。

她伸手一指,“將此人扛上,就說他酒醉生疾,急於入城尋醫。一旦城門開啟,後麵的軍隊儘數入城。”

在剩下的平壤守兵幾乎都是淵蓋蘇文部從的情況下,再沒有比他的兒子更合適的開城門理由。

平壤城中的人也絕不會想到,會有這樣一支突如其來的隊伍,徑直越過了七重河、虎飛嶺,越過了淵蓋蘇文布置下來的層層阻隔,在黎明將至的時候殺入了王城之中。

高麗王高寶藏被士卒拖拽出來的時候,滿臉的驚恐之色,而後他就看到了站在高麗朝堂正殿之中的那位小將軍。

接連的趕路,乃至於親自上戰場,讓她的臉上多出了幾分疲憊之色,但這分毫無損於對方挎劍朝他走來之時的意氣風發,讓人幾乎忘記了她還如此的年輕。

李清月端詳了一番他的神情,笑道:“您何必驚慌呢。高麗,或者說高句麗,早在漢朝的時候便是樂浪、玄菟郡所在,如今不過是將其重新歸入漢家領土,也讓你成為大唐子民,又不是要你的命?”

高寶藏的牙齒打了個哆嗦。

在李清月的那句話說出的時候,他便意識到了,來人是唐軍使者。

他也已被迫成為了亡國之人。

他此前還無比惱怒於淵蓋蘇文此人權勢滔天,讓高麗境內隻知有他這個莫離支,卻不知有個高麗寶藏王。但在此刻,他卻無比希望於淵蓋蘇文能夠領兵折返,從天而降,將這些外敵給驅逐出去,重新還高麗以安定。

在他被暫時關押起來的時候,都還在這般不抱希望地想著。

可事到如今,真正能做到從天而降的,絕不是淵蓋蘇文,而是李清月所率領的這一路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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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蘇將軍到底要做什麼?”周道務看著營地之中的氣勢從原先的哀兵必勝到如今的日漸低沉,僅僅用了幾日的時間,不覺在心中焦躁不已。

可他歸根到底也隻是一名都尉,無法乾涉到行軍大總管的決定,也不像是契苾何力一般,能從蘇定方這裡提前獲知消息。

他也隻能按部就班地參與戰鬥,而後在安頓好了士卒後,與同在此地的崔知溫交談一二心中的疑慮。

崔知溫搖了搖頭,顯然對於蘇定方的決定也有些不大明白。

隻是還沒等他答話,二人就忽然聽到了一陣全軍召集的緊急號令。

顧不上多想這到底是什麼情況,他們連忙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將麾下的士卒給儘數調撥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等待的極短時間裡,周道務敏銳地以餘光看到,在河對岸的淵蓋蘇文營地後方揚起了一陣雪塵。

這景象好生特殊,也顯然不是淵蓋蘇文的兵力又一次得到了補充。

在對麵隱約傳來的喊殺聲中,周道務忽然有了一個大膽至極,卻又有些不敢相信的猜測。

而這個猜測,竟是很快在蘇定方的口中得到了證實。

接連失去兩位老友,又死死拖住了淵蓋蘇文在此地,讓這位老將在舉劍高呼之時,看起來越發衰老。

甚至當長風過境之時,便見那一縷縷白發飄蕩在風雪之中,幾乎變成了透明。

但當他一字一頓地說出隨後那幾個字的時候,一路上湧的氣血又讓他的臉上多出了幾分血色。也讓他的那一句話喊得好生中氣十足,清晰可聞。

“將士們!南路兵馬——不負眾望攻破平壤,奇襲淵蓋蘇文後軍。我等該當如何?”

他們該當如何?

事實就在眼前,不需要有人從中帶領,便有一個相同的答案在此時從所有人的口中湧出。

“我們渡河!”

發兵!渡河!擊敗淵蓋蘇文!而後覆滅高麗!

今日,正是南北會師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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