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121(一更)(2 / 2)

戰場之上的另一方也在同時進行了一出交接。

不過這時黑齒常之和契苾何力的兩方兵馬,終於交彙在了一起。

這兩路一個北上一個南下,像是從泥潭之中艱難地跋涉而過,卻終於還是憑借著一腔熱血殺出了一條路。

黑齒常之一眼便看出,契苾何力此人必定出自馬上民族,雖是步戰不差,但應當更長於騎乘廝殺。

可惜在第一批渡河之中沒能有這個機會將戰馬給一並運送過來。

那就由他這邊來給好了!

契苾何力並不認識黑齒常之,但這並不妨礙他在看到了對方給出的好意之後,全不猶豫地接了過來,也徑直將人馬並入了這邊的隊伍。

“謝了兄弟!”

馬上的視野何止是讓他更適合作戰,也讓他更為清楚地看到了此刻的局勢,尤其是援兵給高麗守軍帶來的麻煩。

他看到了後方壓陣的兵馬已在此時被推進到了更近的位置,成為了接替黑齒常之襲擾後營的力量。

當轉回頭去的時候,他還看到了下一批渡河的人員之中,有著一個令他絕不會認錯的身影。

那是蘇老將軍不打算留在後方壓陣,在周道務的保護之下意圖站穩在對岸。

他目光之中的戰意愈發熾烈,當即將手一指,朝著黑齒常之說道:“往那邊去,與我方主帥會合。現在可以在河岸邊開辟落腳點了。”

“好!”黑齒常之朗聲應道,“我等護衛在你左右。”

大都督說過,駐紮在蛇水沿岸的唐軍對於淵蓋蘇文的了解必然比她更多。

在必要的時候,直接遵照對方的指令辦事。

現如今便是這樣的情況。

“多謝你!”

契苾何力憋屈了許久,終於感到了在敵營中衝殺的來去自如。

他一槊刀劈開了前方的阻礙,隻以餘光朝著黑齒常之和其部從看去,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這些人並非唐軍府兵,而更像是被臨時訓練出來的百濟兵卒。

可這份配合,在他們一路殺奔回到河岸邊上的時候,都沒讓人感到任何一點滯澀。

他也理所當然地在這一段路程中,對於真能達成南北會師局麵的安定公主再多一份敬佩之心。

好像隻是須臾的時間而已,他便已到了蘇定方的麵前。

在他站定的時候,倘若有人能自更高的上空看去,就會發覺,高麗兵馬已經被切割成了四塊。

他和黑齒常之南北相會(),將西麵的隊伍驅逐了出去。

東邊的側翼意圖攔截住阿史那卓雲?()?[(),卻被她和部將的幾輪衝殺,單獨劃分在外。

後軍在“後退者死”的強行勒令下與唐軍中軍交手,奈何一方是疲敝之師,一方卻是精力充沛——

就算是完全不懂軍事的人都能看出,這出交手,已經讓高麗一方處在了異常緊繃的狀態,隨時都會出現崩盤的情況。

而唯獨剩下的一塊,就是淵蓋蘇文和其中軍。

這些人對上的,便是渡河而來的唐軍!

渡河之前的誓師雄心還未在真跨過了蛇水之時消散,當契苾何力和黑齒常之也與之會合的時候,便成了指向那淵蓋蘇文最為鋒利的一把刀!

更彆說,隨著高麗兵馬的逐漸倒下,唐軍的兩麵中軍大旗也已越發鮮明地在一南一北呼應飄蕩。

縱然兩方統帥都沒有發出能夠讓所有人聽到的呐喊之聲,卻以這種方式讓人感到了迎麵而來的威勢。

那應該不是因為風的緣故,讓兩麵旗幟在這一刻都有刹那的前傾,而是他們在以一種誰都能看得到的方式做出了同一個方向的指示,作為全軍推進的信號。

那正是——

淵蓋蘇文的所在。

數萬高麗士卒沒能成為這位高麗莫離支身側的銅牆鐵壁,反而成為了他難以在此時脫逃的一座特殊“囚籠”。

而那些進攻呼喝的聲音以及隨即抵達的刀兵,就是這囚籠之外紮進來的武器。

誰能抗衡住這樣的攻勢呢?

淵蓋蘇文是人而不是神,也便理所當然的沒有力挽狂瀾的機會。

“莫離支,我等逃吧。”戍衛在淵蓋蘇文身邊的一名靺鞨將領說道。

不錯,他們現在確實還有不少士卒在側,但當頹敗之勢已現的時候,這些人是沒什麼用的!

唐軍一步步朝前而來的腳步,已讓越來越多的高麗士卒被推向了崩潰的臨界點,隨時都會造成隊伍的崩盤。

沒有任何一支隊伍能夠吃得消這樣的損失。

可他話都還沒說完,他的腦袋便被淵蓋蘇文給砍了下去。

淵蓋蘇文的雙目中已帶上了一層偏執之色,“逃什麼逃!此戰若勝,我等才有機會。若是敗了,便再沒有國了。”

他難道不想逃嗎?

憑借他的本事,就算逃去了那白山黑水靺鞨之地也能混得很好,在契丹、突厥等地也能夠受到禮遇。

他當然可以逃!

但他隻要後退,也就意味著平壤再無一支隊伍能夠阻攔住唐軍的洶洶來襲。

他們絕不會接受一個不誠心的投降,所以高麗唯有滅國而已。

他又怎麼甘心呢?

即便他曾經被高麗的國王針對,試圖奪取他的性命,他所想的也隻是殺國王另立,而不是直接叛逃往大唐去,這本就意味著,在他的心中,絕不願意接受被吞並的結局。

“可將士們不想打了……”另

() 一名親兵的聲音隨即傳來。

淵蓋蘇文心中一震,就看到對方的目光不是在看他那染血的長刀,而是在看向他的眼睛。

當他重新將目光轉向周遭的時候,他也必須承認,現在確實到了窮途末路之時。

蘇定方在河的這一頭站穩腳跟的時候,哪怕他領兵先行有意氣用事的成分,現在的收尾之戰裡,他也隻會讓理智主導他的頭腦。

一條條令旗頒布的軍事詔令,讓渡河而來的士卒以最為標準的兩軍對壘之法聚集在一起,而後朝著他所在的方向穩健地襲來,和早已慌亂的高麗兵馬形成了異常鮮明的對比。

他也看到了唐軍的南路隊伍。

那衝殺入側翼啃掉了他偏師的隊伍,已在不知道何時回到了她原本的隊伍之中,然後,隨同南路中軍一起,用更為勢不可擋的方式朝著他所在的位置推進。

無論是哪一路,都沒有留給他以突圍的破綻。

隻是在用一種勝券在握的姿態將他徹底蠶食。

在眼見這樣場景的時候,就連他都感覺自己的心臟被懸吊在了半空中,甚至閃過了一縷恐慌,何況是他的部下!

倘若他並未看錯的話,他還在其中看到了想要通過將他拿下以換取生存的目光。

這些人或許還在畏縮於他執掌高麗二十年的強權手腕,畏縮於他說一不二的脾性,卻已再無力對唐軍動刀了。

……

他明明隻是差了一點點而已啊。

明明他可以將唐軍攔截在蛇水之北,一直堅持到他們退兵的時候,可為什麼……

為什麼最後的結果,還是他滿盤皆輸。

就好像在一夕之間,所有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在他被一支弩箭洞穿咽喉倒下去的時候,他還在這樣想著。

但他聽到的餘音,卻已是唐軍大勝的山呼海嘯。

他也無緣見到此地的殘兵被扣押起來,讓這裡恢複平靜的樣子了。

……

還看不到,這兩路中軍的旗幟慢慢地交彙在了一處。

直到兩方的主帥各自策馬向前,碰麵在了一處。

……

戰爭突發,持續的時間卻不短,因今日細雪漫天的緣故,在兩人的鎧甲上都落了一層雪花。

一想到這場戰事固然塵埃落定,卻也讓唐軍付出了極大的損耗,蘇定方便還覺心頭還有幾分沉重。

但在這兩方會麵的時候,他又忽然看到安定公主朝著他露出了一個笑容,當先說道:“蘇將軍,幸會了。”

這好像本不該是一句在此時說出的話。

事實上這也不是他們第一次碰麵。

在此前獻俘於則天門的時候,蘇定方就曾經見過這位小公主。當時的她站在距離陛下和皇後不遠的地方,用一種或許該當叫做躍躍欲試的眼光朝著他看過來,讓人很難忽略掉這種打量,也讓蘇定方下意識地朝著她做出過頷首致意。

這也算是一場在正式場合之下的見麵。

可又或許,她的這句幸會並沒有說錯。

因為這是她第一次以將領的身份跟他碰麵。

這一句幸會,也可以說是兩個彼此陌生的將領在配合默契地完成一場滅國之戰後,做出的第一句問候。

這很難不讓人感到慶幸,在大唐的地界上,已經有這樣一位年輕的將領如同旭日冉冉升起。

升起在這一片高麗的雪原之上。

蘇定方不由隨之展顏,朗聲回道:“李將軍,幸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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