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122(二更)(2 / 2)

不過,以崔知溫的聰明,他必定能夠猜到,所謂的“崔元綜建議小公主出來曆練”,其實並沒有那麼簡單。

那麼現在公主要看的,就是清河崔氏在她已手握戰功之後對她的態度。

“罷了,這算私人的事情,隻是借人也不算什麼,後續的情況呢?”

契苾何力答道:“有崔都尉還有劉長史辦理此事,已將名單基本完成了。但大都督的意思是,這還不夠。”

“她說她在帶著河南道府兵自青州起行之前,曾經讓他們一個個將名字都留在那裡的府兵軍營校場之上。那麼她也要把這份名單在他們來時的地方重新校對一遍,絕不讓任何一個人的名字被遺漏。”

契苾何力說到這裡的時候,不由想到了他去安定公主營中時候所見的場景。

那位小公主一改和蘇定方交談之時的運籌帷幄,直接活蹦亂跳地躥上了台子,朝著下方說起這份承諾。

彼時的營地之中安靜得隻能聽到人的呼吸聲和公主的朗聲陳詞。

他將目光在人群中掃過,看到了許多張比起此前鮮活的麵容。

這些參戰的士卒原本還隻顧著因存活而慶幸,覺得以公主和其大都督的身份,該當關心些更為重要的東西,卻沒想到先被她提起的,竟會是當時的那個許諾。

就如同她說要讓趙文振來做她的斥候,也對他賦予了足夠的信任。

所以在這樣的一番表現麵前,沒有人會在意,以她的年紀說出這樣的話,到底會不會有兒戲的嫌疑,也大概不會有人介意,沒能通過劫掠已被攻占的高麗發一筆橫財。

他剛想到這裡,忽然聽到蘇定方問道:“那你覺得,她是什麼樣的人?”

契苾何力想了想,答道:“其他的東西我不好評價,但她大概會是一名深受士卒愛戴的將領。”

將領……嗎?

蘇定方將這兩個字在口中默念了一遍,還是認真糾正道:“不,我倒覺得,應該說是主帥。”

他有

些感慨地說道:“你看,經曆了百濟和高麗的戰事,劉仁軌、孫仁師、劉仁願、黑齒常之還有阿史那卓雲等人都算是成長起來了,而這些人若是接到了陛下的敕令再度出征,你覺得他們會更願意聽從誰的命令呢?”

“為將之人需要知道如何調配自己麾下的士卒,為帥之人卻更需要知道,自己該當以何種方式統籌全局。這麼一看,安定公主雖然年幼,卻已能看出為帥天資了。”

契苾何力思量了一番,覺得或許還真是蘇定方所說的這麼回事。

起碼,若是換了他在安定公主的那個位置上,就算真有這樣的兵力支援,要想在隻經曆了少許折損的情況下就完成會師,恐怕也是一件很難辦到的事情。

那確實是作為主帥的風采!

“對了,介意我問你一個問題嗎?”蘇定方又朝著短暫愣神的契苾何力發問。

“您請說。”

蘇定方問:“此戰之後,若是將來有一日,需要讓你聽從於她的指令作戰,你會願意托付信任嗎,就如同……我相信她能從南路前來一樣?”

契苾何力遲疑了一瞬,還是選擇答道:“或許會的。”

若非安定公主及時來援,大唐很有可能要被迫從高麗撤兵。到了那個時候,他要如何與陣亡士卒交代呢?

以他從一個將領的眼光來看,如今的這份覆滅高麗戰功,起碼有一半要算在她的身上。

再看黑齒常之對她的態度,契苾何力便更覺自己不難給出一個答案了。

如今邊境動輒生亂,就連他所屬的回紇也多有叛逆大唐之舉,縱然昔年太宗皇帝對他留下了一句“心如鐵石,必不背我”的評價,也難保不會在哪一日再受到牽連。

若是上頭有一位,或者是在同行之人中有一位這樣的將帥主持,會讓人安心得多。

隻是他又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您為何忽然有此一問?雖然此番安定公主督轄南路軍事,但距離她下一次需要擔任主帥的位置,還不知道要有多久呢。到那時候,我也未必在當打之年了。”

蘇定方沒有立刻作答。

契苾何力留意到,他望向前方的目光中有短暫的失神和悵惘。

“世間總是有很多讓人意想不到之事的,比如說下一次我也未必還能再做這個主帥,又或者是如同任……”

“將軍!”契苾何力嚴肅地打斷了蘇定方的這句話。“戰事雖已結束,還請您千萬彆說這等不吉利的話。”

雖然他因世襲回紇部落首領的位置,九歲就成為了可汗,加上屢屢為大唐立下戰功,早在四年前就被敕封為郕國公,算起來和蘇定方的邢國公乃是平級,但他始終將比他大上十幾l歲的蘇定方當做自己的長輩看待,又怎會希望他說出這等話來。

他也忽然留意到,在蘇定方麵前的桌案上鋪著的,正是即將寫往長安的奏表。

在契苾何力進來之前,他正好寫到了……

任雅相和龐孝泰的死訊。

“我都不避諱提及生老

病死之事,反而是你比我著急。”蘇定方好笑地將已大略查看完畢的名單和奏表都擱置在了一邊。“罷了,不說便不說吧。就隻看眼前這場戰事的收獲倒也不錯。”

倘若忽略掉白山部靺鞨的叛賊還需要北上征討的話,平壤城被攻破後,覆滅高麗——

便已真如陛下為他送行之時所希望的那樣,畢其功於一役了。

也不知道當這份戰報抵達長安的時候,陛下能為參戰的各方將領和士卒給出何種獎勵。

但讓蘇定方都沒想到的是,在他即將把戰報送出的時候,或許又得往上麵多加一句了。

因為就在這個時候,倭國那頭送來了一份“厚禮”。

李清月麵不改色地聽著下方從百濟方向送來的奏報。

劉仁願的副將以及沙叱相如等人留守熊津大都督府,先一步收到了倭國那頭發出的消息。

他們在意識到這條消息格外特殊後,連忙將其北上送來。

信中提到,倭國的中大兄皇子,也就是那位攝政太子獲知了唐軍與高麗海戰的消息,驚聞高麗水師全軍覆沒之事,為表對唐軍的祝賀,願意將前百濟王子扶餘豐作為賀禮送來。

同時他還提到,此前如有何種倭國意圖協助百濟複國的傳聞,均為不實之談。

“不實之談?”李清月冷笑了一聲,心中暗道,這和此地無銀三百兩,可沒什麼區彆。

但怎麼說呢……這條消息又來得恰到好處。

能讓百濟故地再少一個隱患,終歸是一件好事。

她忽然和緩了幾l分語氣,“其實這也算透露了一個消息吧,大唐與高麗交戰期間,這位中大兄皇子一直在旁觀望。”

若非如此,高麗的百來艘海船被燒毀在了自己的沿海港灣,倭國是怎麼知道的?

還知道的如此之快!

李清月毫不懷疑,倘若唐軍這邊在戰事之中有任何一點露怯或者失敗的表現,倭國都會從中插手,詮釋一番何為漁翁得利。

好在,劉仁軌和孫仁師的配合讓唐軍海船之中的優勢發揮得淋漓儘致,也留給了這片海域以足夠有震懾力的威名!

“那麼你覺得我們是否要接下這個好意呢?”蘇定方朝著李清月問道。

“接!為何不接!”李清月毫不猶豫地答道,“他們願意在此時伏低做小,為我大唐覆滅高麗之戰再添一個傳說,我們何必要怕他們圖謀不軌!”

她迎著蘇定方的目光答道:“戰功這東西,是不怕多的。”

尤其是對她這種才在征途中起步的人來說。

倭國不怕她能借助此事為自己謀求更多的利益,進一步站穩腳跟,她有什麼好瞻前顧後的!

若將扶餘豐夾帶在高麗俘虜之中一並送到阿耶麵前,在場麵上必定更為好看。

隻是有些可惜,帝後二人如今都在長安越冬,恐怕沒有這個機會讓她獻俘於則天門,最多也隻能是獻俘於長安。

但想想看吧,長安如今才是帝都所在,那麼這一出獻俘,便勢必能讓更多人注意到,她並不是個尋常的公主。

“那好!”蘇定方當即拍板,“我在寫往長安的奏表中加上這一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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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刊載著赫赫戰功的奏表,在加上了這一筆後,終於不等過夜,便踏上了回返長安的旅途。

李清月目送著船隻離去後仰頭看去,正瞧見了一片無月的浩瀚夜空。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般問道:“澄心,今天是什麼時候了?”

趕路作戰太多,讓她都有點快過糊塗了,偏偏這年頭又沒個手機能讓她隨時查詢時間。

一直隨從她一起趕路,從未叫過一聲苦的澄心,好像沒有太多的存在感。

但若要李清月自己說的話,她沒了誰也不能沒了澄心這個小管家。

下一刻她便聽到澄心作答:“今日是龍朔元年十一月初一。”

“十一月初一啊……”李清月一邊背著手往回走,一邊嘀咕道:“居然已經快到年底了。”

也不知道新年之前她來不來得及趕回去,畢竟她還得先將戰功都給儘數落實的,可不能一個人任性地偷跑回去。

不過沒關係。

就算她人來不及回去,好歹戰報已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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