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045(二更)(2 / 2)

要李清月說的話,放到現代有儀器輔助的情況下,都是辛苦事,更何況是在古代。

天津橋要落石腳,還是得重新用船隻在水上勾連起來,而後將搬運過來的石料在這洛河之中打下去,以起到支撐固定的作用。

石料的開采、搬運、敲樁,船隻的駕駛、連接、控製,全是需要人投入體力去做的。

又聽李素筠補上了一句評價:“雖說大慈恩寺中的僧侶有早晚課,對體力這東西應該有所鍛煉,但任誰也遭不住這種落差吧。”

就像那位圓度法師,原本是指望來做一件名利雙收的清閒事,想不到會是這種苦活累活。

恐怕原本還親近於他的那些好幫手,現在都要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誰讓阿菟一點都沒給這些人相互甩鍋的機會,直接將圓度法師送來的名單裡靠前的人手,全部塞進了造橋的行列。

她說到這裡,忍不住朝著李清月的方向湊了湊,調侃道:“你這個坑人的手法,不會用到我身上吧?”

李清月自石橋圖紙上抬起頭來,端詳李素筠的臉好一會兒,給出了個結論:“不會,你用不著。”

李素筠卡殼片刻,忽然跳了起來,一把撐住了麵前的桌案,“好哇,你這話是褒是貶啊!”

李清月用筆杆子把她的腦袋往後推了推:“我在說你我不是敵人,犯不著讓我用這種法子,你在想什麼東西?”

她眉頭一動,“再說了,現在也不是咱們吵嘴的時候。”

“老師昨日就說了,以這些僧侶的脾氣,這等冤枉氣他們是不樂意受的。現在隻是一時之間沒回過神來罷了,之後對如何執行造橋一事,還是要想辦法找回主動權的。”

李素筠聽了這幾l句,先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那你覺得他們會想出什麼辦法?”

李清月攤了攤手,“很明顯啦,造橋誤工這種事情,要麼是因為天時影響,要麼是因為經費不足。”

前者不是那些和尚能改變的東西,後者卻是他們可以用來改變局勢的好理由。

才不過兩天的時間,圓度就已重新找上了李清月。

兩日未見,他麵上的意氣風發可算暫時瞧不見了,反有幾l分鬱卒,想想也知道他這幾l日間和自己的同伴是如何相處的。

但他這表現倒是和他行將要說的話,很是風格吻合。

他是來訴苦的。

“你說……造橋經費不足了?”李清月問道,似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洛州州府給予的經費不足嗎?”

圓度苦笑,“公主,這份經費若是隻用來舉辦水陸法會可能都還有些不夠,是我等向洛陽大戶聯絡來了些支持,這才勉強能應付法器道場的開支。”

“化緣”取財,是舉辦法會的常態,圓度並不介意於將其告知小公主。反正重要的是後半句話。

“但若是要再用來修建石橋,那就不夠了。”

這也並不是一句假話。

他端詳了一番那位小公主嚴肅的麵色,緊跟著便建議道:“不如還是先不修此橋了吧,今年洛水並未有漲水跡象,重搭鎖鏈的浮橋也能應付過去的。”

“這怎麼能行!”李清月不太情願地回道,“話都已在洛陽百姓麵前說出去了。這時候反悔,丟的是你的麵子還是我的麵子?”

小孩子反正是要麵子的。

圓度意識到此舉不通,便轉而試探地說道:“那要不然這樣吧,公主先用粗略一些的法子,自洛陽民間征集大石,在場麵上應付過去。待法事完畢,洛州州府用於此事的餘錢充裕,再辦這件事。”

“那也不行!”小公主字字堅決地駁斥了他這個意圖渾水摸魚的想法。

“你這個思考問題的方式不對。阿耶確實隻給了這麼多經費,造橋所增加的支出是額外的,但我們想的不應當是將其取消,而是如何得到更多的錢。”

李清月站了起來,“何況,你我都知道,若真能在新橋建成之後舉辦水陸法會,勢必能令此法會的意義更重。怎能敗在這一步上!”

圓度問道:“那公主是已有了什麼額外生財的好方法?”

李清月理直氣壯:“沒有!但有人會有的。我這就入宮去找阿耶。”

小孩子辦事搞不定了就找家長,多麼簡單直白的真理。

可她說得輕巧,圓度卻差點沒因李清月那一句“入宮找陛下”嚇出個好歹來。

陛下能對安定公主委以重任,便絕不可能因為缺錢這樣的事情對她有所不滿。遭罪的隻有可能是他。

但他這幾l日心神恍惚,精力不濟,李清月又是忽然之間往外衝去,根本沒給他阻攔的機會。

一不留神,那小公主就已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而他又哪裡知道,李清月前去找李治,可不全然是因為出口的這個理由,而是為了符合劉仁軌教她的那句話。

老師說,讓她在思考問題解決麻煩的時候,千萬記得她是什麼身份的人。

是啊,她將那些僧侶坑騙入套之中,已表現得足夠出彩了,這個時候最好還是由彆人來幫忙補上這最後一刀。

這把刀的刀柄,應當握在李治的手中!

按照李清月所希望的那樣,不過兩刻鐘的工夫,她就已出現在了李治的麵前。

也帶

來了她那個缺錢的事實。

“所以你鬨出了這麼大的動靜,結果現在錢不夠了又來找我⒀[(,是希望我以隨駕財物支援,或者再讓洛州府庫多動一些餘下的金銀?”

李治本想讓自己擺出個嚴肅些的麵容,卻見麵前這個腰佩魚袋的小姑娘比自己還挺得板正,好一副公事公辦的表現,又沒繃住自己的嘴角。

“當然不是,”李清月答道,“其實我來之前先問過阿娘了,她說讓我不必擔心這件事,反正近來會有人來賄賂阿耶的,正好可以應在我這兒。那我就過來問問了。”

李治狐疑:“……你確定,你阿娘用的是賄賂這個詞嗎?”

李清月抓了抓腦袋,“也可能是孝敬?”

李治差點沒給氣樂了。

“我看你這幾l日忙著那水陸法會的差事,是把功課給落下了。前幾l日還同我說,那些僧侶沒讀好書,不知道什麼叫做知之為知之,結果你今天這都用的什麼詞。”

李清月才不管這個呢,“那您就說幫不幫吧。”

李治琢磨了一番媚娘話中的意思,尋思著也差不多是該到那個時間了,便回道:“幫,當然幫。這樣吧,我給你個法子,你按著這個去做,造橋之事絕不可能缺錢。”

——————

當清河崔氏子弟崔知溫來到洛陽的時候,已是四月中旬了。

以崔知溫五姓七望的出身,他當然不是走來洛陽的,而是坐著一輛白馬香車,後頭還跟著不少裝有行李的車駕以及隨行的侍從。

同在車中的,還有個十五六歲的年輕人,乃是與他同宗不同房的崔元綜。

有趣的是,比起他這個年過三旬的老練之人,崔元綜竟還要像是個老學究,板著一張臉分外嚴肅。

哪怕聽到了外頭行人漸多,他也沒往窗外去看,反而專心於自己手中的一本書卷。

崔知溫提醒道:“到了洛陽,你若還是這個做派並不好。”

崔元綜卻未將頭抬一抬,“你是來以門蔭入仕的,需要與人往來,我隻是來弘文館進學的,不必非要對人擺出個笑臉。”

崔知溫搖頭,“我是說,你不該在此時擺著這個架子。畢竟,你我是為何在這個時間前來的,彼此心知肚明。”

若非陛下對於長孫無忌為首的關隴勢力不滿,且真將其成功打壓了下去,絕不會給他們這些關東大姓以出頭的機會。

彆看身居相位的崔敦禮也姓崔,但且不說他屬於博陵崔氏,他那一個分支也早就已經因追隨北魏孝武帝入關,又因北魏分裂而單獨定居關中,和關東扯不上太大的關係。

比起說他出自關東世家,不如說他是李唐勳貴。

真要為關東世家謀劃一條出路,還得靠他們這些人。

他剛想到這裡,忽聽崔元綜說道:“有時候我真在想,如果是那位大公子……”

根本沒等崔元綜說出後半句來,他連忙怒聲喝止:“慎言!你若到洛陽來還敢這樣說話,你還是趁早回去的好。你父親

祖父是怎麼教你的!”

崔元綜不置可否,又已恢複了方才的那出沉穩端莊模樣。

但這車廂之中的動靜是結束了,外頭的吵鬨之聲倒是越來越響了。

崔知溫生怕崔元綜再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乾脆掀開了車簾朝外頭看去,正見數名僧侶扛著一塊偌大石碑朝前走去。

若隻是如此,還不至於引發這樣的動靜。

馬車已因前方道路堵塞而不能繼續前行,二人乾脆相繼下車,看看外頭的動靜。便見前方不乏百姓在此地圍觀,目送著那塊石碑朝前運去。

崔知溫頗為好奇地朝著路人問詢這其中的情況。

便聽對方回道:“你說那東西啊……自陛下駕臨洛陽後,便令僧侶籌辦水陸法會,為去年過世的洛州刺史賈公積善超度,為了應和賈公生前心願,還打算將洛水之上的天津橋再修繕一番。”

“隻是不知道是什麼緣故,這小半月間,建橋的進度不快,反而是令那些僧人趕製出了一塊石碑,平日裡對著此物誦經念佛,說是要令這塊石碑卓有靈性,然後放在天津橋頭。”

這麼聽來,方才被搬過去的,就是那塊石碑了。

崔知溫追問道:“那麼不知那石碑之上寫了什麼?”

驚鴻一瞥間他隻隱約看到幾l個大字,竟未曾瞧見具體寫了些什麼。

那路人感慨:“這才是奇怪的事情啊!”

“這石碑之上竟隻有洛水清平四個字,據說背麵是要用於題寫人名的,可若問何人能將名字題寫於上,這洛州地界上的豪富沒少朝著督辦水陸法會的圓度法師問詢,卻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他隻說,公主告訴他,陛下要等一個時機。”

聽到這裡,崔知溫眸光一閃。!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