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049(二更)(1 / 2)

說實話,李清月在應下薛仁貴的這句話時,其實還並沒有希望自己能夠有朝一日上戰場去。

她在穿越之前學習的理工科知識,也並不足以讓她一舉跳躍到這個領域。

更不用說,以現代人從未見血的經曆,她固然對於大唐開疆拓土的邊地戰事存有興趣,卻也不可能如此輕描淡寫地實際參與。

不錯,她正在跟著阿史那卓雲習武,可這種習武在功能本質上更趨向於讓她體魄強健,到了真遇上了什麼事情的情況下,也能有臨機應變的資本,卻不是以將領的身份出現。

就像她在勸說李素筠和她一起習武的時候,所用的理由也是田獵而不是征戰沙場。

還有……

比起遠赴邊地作戰,起碼以她現在的身份和年紀,最合適的發展路線還是在向劉仁軌請教夠了學問之後,嘗試著在政治事務中累積足夠的參與度,成為母親的助力。

最好是能在改善民生的舉措之上做出些貢獻。

她也完全可以想一想,在她所知道的知識之中,有哪些手段能夠讓大唐的畝產增加,讓百姓多吃上幾口飯,又有哪種發明能在此時達成,造成足夠有震懾力的效果,成為她和母親兩人的政治資本。

就算她的知識儲備不夠多,那也無疑是一條安全且穩固的路徑。

但不管怎麼說,薛仁貴這句話,因其暫時忽略掉了她的性彆年齡和身份,聽起來像是一句格外有分量的祝福。

一份希望她平步青雲的祝福。

他所說的“機會”到底是軍事上的還是政壇上的,也並沒有那麼重要。

隻是當她目送著薛仁貴以及那些隨行親衛一並策馬遠去的時候,她又忽然有幾分恍惚。

在她的視線之中,洛陽東郊道旁的槐樹將日光切割成了碎片,投在黃沙飛揚的官道之上。在這整片的綠蔭之中,唯獨顏色鮮明的,正是薛仁貴那匹禦賜寶馬後頭的一道鮮紅飄帶。

他用作武器的畫戟與勁弓都還放在隨行的車駕之上,隨身佩戴的寶劍卻立在那道飄帶旁,劍柄上閃著鐵器的寒光,恰恰和飄帶的顏色相互映襯。

以至於當這一行數人的身影都已模糊成了黃沙之中剪影的時候,這一點鮮紅便在李清月的眸光中閃動了一刹。

好像很難形容這一刻的感覺。

她也忽然想到,永徽五年她剛聽到薛仁貴名字的時候,她最先回憶起來的其實是那句傳唱的民謠。

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

李清月無聲地吐了一口氣。

她不免去想,既然有幸來到唐初這個時代,為何連母親都敢在想通了科舉弊病之後,去嘗試著爭取更多的話語權,甚至會在她所知道的那個未來裡,走向此前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走過的路,而她明明帶著後世的眼界和知識,卻不能再敢想敢拚一點呢?

比如說——

真的像是薛仁貴所說的那樣,參與到大唐對境外各國的作戰之中。

“公主在想些什麼?”阿史那卓雲發覺在明明已經看不見薛仁貴身影後,李清月還站在原地愣神,好像在思考著什麼。

反正她不會覺得這個舉動是安定公主對於薛仁貴依依惜彆。

就算小孩子真明白分彆是什麼意思,也不會在這等並沒多大交情的兩人之間。

李清月這才回過神來,收起了臉上那些過於深沉的想法。

她總不能說,她又因方才的那個誌向,進而琢磨起了兩件事。

其一便是,她至今為止還沒有領到的封地,是不是也遵循同類遞減規則。那麼很有可能,她拿到一戶的封地算了一個數值後,額外的二百多戶封地,也僅僅是個添頭而已。

若真是如此的話,就算她憑借著母親的支持,拿到了曆史上太平公主所擁有的三千戶實封,對於增長壽命也僅僅是杯水車薪。

或許比起內部領封,對外擴張才能算是完全不同的門類。

其二就是,她也忽然意識到,若說對於曆史上的武周還有什麼遺憾的話,那就是和母親政見一致的將領實在是太少了,其中卓有才華的,更要再減去一半。

就算這依然是一個文官也能打出非同凡響戰役的時代,將領相比於李唐打天下的時候依然是斷層的少。

如果她也能……

她也能去做個允文允武、能征善戰之人,為李唐,或者說是為後麵的武周開疆拓土,會不會對她,乃至於對這個時代來說,都是一件好事呢?

畢竟,她既有先決的優勢,又能有一段足夠長的累積階段。

還有著對絕大多數將領來說不可能擁有的師資力量和團隊配置。

她竟越想越覺得其中可行了。

當然,這些話不能和她的下屬攤牌來說,隻會是她自己的內心剖析。

李清月一邊收回了神思一邊登上了來時的馬車,而後朝著阿史那卓雲回道:“我隻是在想薛將軍方才說出的那句話。”

阿史那卓雲:“……”

她目睹著小公主連爬上馬車都看起來有點費力的樣子,不由思索自己應不應該開口,遏製住一下她這種可怕的想法。

就算她能憑借著孩童任性做派和本身的機智,完成水陸法會的舉辦,也並不代表著她能上戰場啊!

薛仁貴這家夥是說完那話就跑了,也不考慮考慮她們這些要擔負起責任的人。

然而她又忽聽小公主朝著她問道:“你難道沒有過上戰場的想法嗎?”

阿史那卓雲張了張口,愣是沒能在第一時間就給出一個回答來。

是啊,她就沒有想過嗎?

肯定是有的。

但在父親投降於李唐,為大唐四處征戰開始,她們這些被留在長安的家人,已日積月累地為漢人習慣所影響,就連她這個喜好習武的人,在左右街坊看來都像個完全的異類。

正規編製的軍隊之中,也絕不可能給她一個領兵作戰的機會。

不,應該說,除非邊地麵臨

入侵,臨時需要她這樣的人去守城,就算是女兵的身份都不可能滿足。

給公主擔任護衛,擔負起保衛和教學的工作,其實原本就是一個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此刻麵對著小公主炯然的目光,阿史那卓雲本想掩飾過去的“沒有”兩個字,最終還是吞了回去。

“想想又不犯法。”李清月嘀嘀咕咕,“我跟你說,要不是唐休璟那家夥不想隻是在邊地當個戶曹,你但凡給他個什麼營州刺史、安西都護使之類的官職,他絕對想當。”

外頭負責駕車的唐璿:“……”

這話說得可真是有夠直白和不給麵子的。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公主說的並沒有錯。

這領兵作戰一事,本就是每一個大唐人的夢想。

所以他沒做出任何一點反駁,本就代表著某種態度了。

他自己知道這回事,在車中的李清月和阿史那卓雲肯定也知道。

“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你有沒有想過上戰場領兵作戰呢?”李清月認真地朝著卓雲再度問道。

而卓雲這一次給出了答案,“確實想。”

她並不想隻作為輔國大將軍之女的身份活著,而更想以阿史那卓雲的名字,在後世的史書之上單獨留存下來一個名字。

明明這個夢想聽起來還遙遠得像是在做夢,可當她的身影被倒映在小公主的那雙眼睛裡時,她卻覺得,這好像真是一個在被正兒八經討論的問題。

李清月隨即攤了攤手,“你看,所以我們想的東西明明是一樣的。”

就是有點可惜,她的想法固然已有了改變,她的年齡卻在告訴她——

想的不要太美了,還是先洗洗睡吧。

不過,這大概並不妨礙她在給自己確立了新的目標後,先給自己再做些準備。

至於這些準備在往後能不能真被啟用,那是另外的問題。

還有便是,昨夜阿娘便說要在今日找機會將重啟洛陽為東都的建議告知阿耶,以她方才去找阿娘的情形看,這句建議應該是已經被說出去了。

那她,應該再去打一場配合才對。

“對了,”她朝著車外吩咐了一聲,“一會兒先不急著回寢宮,我還要再去找阿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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