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冬歸也點頭:“確實,懷璧其罪,那姓高的圖的肯定不是咱們這彆墅,這事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咱們想安生過日子,還是讓國家來處理的好。”
邵曦沒想到自己隻是猜測,誰知一家大人竟然都這麼嚴肅的認定這是事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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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邵冬歸帶了自己從湘中帶來的第一支裝修隊來,對邵家彆墅花園內進行地毯式搜索,很快,在巨大的玉蘭樹下發現了一口廢井。
邵家人倒是對這口廢井有點印象,這井從他們搬來時就已經封了,長輩們怕小孩子貪玩掉下去,於是不許孩子們靠近,後來玉蘭樹的枝椏伸得越來越開,將井整個擋住了,變得陰森森的,就更沒人敢靠近了。
時間一久,一家人都將這口井忘記了。
工人們搬來探照燈,清開井蓋上的汙泥,搬開,井中潮濕的臭味傳上來,令所有人都打了個惡心……
邵冬歸咬了咬牙,讓人繼續把井裡的水抽上來排乾,然後下井去又挖出了兩尺多深的爛泥,最後挖出來一隻一尺見方的黑漆匣子,被油布包裹著,深甸甸的……
邵冬歸從井裡上來,看著那黑匣子,心裡有些緊張,又有些害怕,這裡麵會是什麼呢?
一家人站在花園裡愣了半晌,老爺子一捶定音:“報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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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曦因為要上課,是最後一個知道家裡挖出了“寶貝”的消息的人……
等她上完課,回家就見警車和電視台的采訪車將邵家彆墅圍了個水泄不通,一問才知道邵家挖出一隻匣子,報了警,民/警/同/誌上門來,打開匣子一看,裡麵滿滿當當放著36根金條,每根金條重約一兩左右。
民/警一看也傻了眼,立刻上報給上級,隨之趕來的就是海市曆史考古方麵的專家,海市電視台,海市日報、晚報等等多家媒體……
正門口被好奇的路人圍得根本進不去,邵曦無奈,從一旁的小門進了耳房,從耳房穿過爸爸的辦公室進到花園。
就見花園裡的那棵型廣玉蘭樹下現在已經支起了專業的采光燈,扛著攝像機的,舉著照像機的,還有幾名民/警站在邊上,邵征老夫婦站在攝像機旁,正說著什麼……
邵曦四下看看,就見自家老爸正站在井邊指揮人將井口暫時蓋上,她幾步鑽進人群裡衝他爸眨眨眼:“哇!不是吧!真的挖出東西了?!”
邵冬歸點點頭,表情有些複雜:“對,一盒子金條!在客廳裡放著,你可以去瞧瞧,有民警守著,你彆亂摸啊!文物鑒定專家說這是‘大黃魚’,呃,就是民國時期發行的金條,好像還有點曆史價值。”
邵曦雖然在外麵已經聽路人說了挖出金條的事,但聽父親說了還是很興奮,跑到客廳去看,就見茶幾上放著隻臟臟的黑匣子,邵夏茗跟樓愛民正和幾名學者模樣的人坐在它周圍談著什麼。
邵夏茗見邵曦便招了招手說:“曦曦快來看金條!一會兒專家就要帶走了!”
邵曦震驚:“帶走?!上交給國家啦?!”
邵夏茗點頭,有些無奈地說:“嗯,你爺爺決定的,他說,不是咱們家的東西咱們不能隨便占有……唉!不就是幾根金條嘛,上交就上交吧。”她甚至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盒子裡顯得有些臟兮兮,上麵印著國/父頭像的大黃魚說,“純度也不夠。”
邵曦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旁一位學者模樣的人笑著解釋:“這金條的價值不僅僅在於它的成色,它還有一定的曆史意義,一次性出現這麼多金條,這在國內已經不多見了,畢竟……當年許多民黨人離開時,將大量黃金都帶走了。”
邵曦神色一收,她終於明白了那高堅到底為什麼費儘心機地想要買這彆墅了,上輩子他隻花了不到500萬買到了邵家彆墅,起出來的這些黃金,雖說論純度本身並不怎麼值錢,但是其背負的曆史價值足以讓它在錢幣收藏圈掀起風浪。
邵曦對收藏原本並不了解,不過因為父親邵冬歸晚年喜歡玩石頭,收藏了不少奇石,邵曦替父親搜索過幾次玉石科普,結果就被大數據鎖定,給她推送了一個多月的古玩收藏新聞,其中有一條關於民國時期金條的拍賣價,一根十塊的金條竟然拍出了五十八萬價格。
可想而知,高堅拿到這箱金條,一轉手就是上千萬收益,然後將彆墅再一賣,收回本錢,這就是一筆無本買賣啊!
不管這金條是不是真的就是高家的,這番操作中,邵春生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就更值得人玩味了。
邵曦咬著唇,低頭思量了片刻,抬起頭,看著正跟邵夏茗侃侃而談解釋著這些金條的收藏價值,以及家裡進進出出的人們……這事鬨得很大,這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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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報紙和新聞裡都刊登和報導了關於發現金條的事——“七旬老教授家中竟清理廢井時竟挖出36塊民國金條”的消息頓時成了滿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邵春生看著報紙眼睛幾乎要滴出血,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就挖出了金條?!36根!!
自己住了快四十年的彆墅,誰能想到有一天竟然挖出了金條?!一想到報紙上刊登的,邵教授夫婦主動將金條上交給了國家,贈送給了海市曆史博物館,邵春生心如刀割!
爸媽都老糊塗了啊!這可都是黃金啊!怎麼能上交呢?冬歸呢?夏茗呢?難道家裡就沒有一個能攔得住他們的嗎?!那麼多錢啊!
邵春生立刻打電話給兒子,問他是不是真的。
邵晨從昨天家裡挖到金子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他回家比邵曦早些,全程圍觀了派出所來人,民警打開黑匣子露出金條的全過程……整個人都有點懵,直到聽到父親狂怒般地在電話那端破口大罵:“你是廢物嗎?那麼多金條,你就讓他們給上交了?!你們都!你們都瘋了嗎?!”
邵晨眨了眨眼,逐漸恢複了思考能力,將電話聽筒移遠了些淡淡地回答:“不然呢?”
“不然?你還問我不然?你知道那是什麼嗎?那是黃金!金子!懂嗎?!”
“所以呢?拿著這些黃金有什麼用?賣到金店去嗎?現在都要千足金,這些金條的純度不夠,不值幾個錢,還可能被人盤問這是哪兒來的,你以為很好處理?”邵晨近幾年在邵家低調得像個隱形人,脾氣磨平了許多,跟小叔叔一家的關係沒有改進,但也能做到相安無事,他已經發現在這個家裡,隻要不折騰,就能過得很滋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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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晨開始反省過去自己那種心態是否健康,學習金融使他從純利益的角度去剖析了自己和身邊的這些家人,然後他發現,所有一心想要憑白得到利益的人,都沒有好下場,這個所有人中包括他父母以及他自己……
或許有一個人例外,邵曦!她憑白得到了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城市來到海市的機會,僅僅隻是因為她的父親是邵冬歸……這或許就是天生帶來的幸運吧!
邵晨已經開始接受自己是個平庸的人,他發現這樣一來,周遭的一切都變成友好了許多,當同學知道他住在彆墅時,他解釋一句:“不,我隻是借住在爺爺奶奶家裡而已。”
這句話並不會讓同學眼中的羨慕減少,相反,他們會在羨慕之於,對他的態度更加謙和,甚至更多照顧,因為“寄人籬下”也是一種值得同情的狀態,人們擅於在他人的幸福中尋找不幸,從而填補自己內心的不平。
邵晨就這樣在同學中找到了微妙的平衡,他收起了年少時的所有鋒芒,享受此刻舒適,安寧且平靜的生活,沒有人能讓他放棄這樣的生活,即使是他父母也不行。
“沒什麼事的話,我掛了,還要看書,這周末要陪麗麗去逛街,就不去看你們了。”邵晨平淡地交待完之後,也不管對麵的人是什麼反應,果斷掛掉了電話。
多可笑,自從他開始跟何佳麗正式談男女朋友之後,他父母就忽然開始關愛起他來了,甚至還經常邀請他,讓他帶何佳麗到他們的小家去坐坐……
天知道何佳麗根本看不上他們這對父母,她甚至直白地對他說:“你要是冬歸叔叔的兒子就好了。”
是啊,他要是小叔叔的兒子就好了,可是他沒得選呀!小叔叔現在看到他連話也不多說的樣子,是他自覺討好不了的人,能不被他討厭已經相當不錯了,現在,跟他這對跟小叔叔明顯不對付的父母劃清界線,顯然是明智之舉,這樣總能在小叔叔麵前博一點好感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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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春生沒想到兒子竟然敢掛自己電話,放下電話都沒反應過來,此時他又突然想到高堅,這人想買他家的彆墅!隻要他把房產合同弄到手……
新聞裡正在播放,海市博物館贈送給邵家“感謝捐贈”的錦旗,而警方則向記者透露:“邵家在不久前遇到一名寶島人士自稱是這幢彆墅原主人的後人前來討要房產,邵家對其產生懷疑,於是決定搜索家中,誰知就找到了這盒黃金,我們根據邵家人提供的消息,找到了該名高姓寶島人,經確認,此人是寶島某部隊養老機構中的護工,照顧獨身老兵的過程中聽到關於黃金的傳聞,於是想到以買房為借口提取黃金,現已被警方控製……
我們奉勸所有抱有投機取巧的人,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盜取文物,非法占有國家財產是可恥行為……”
邵春生覺得天都黑了,高堅原來又是一個騙子!哦……又?!
邵春生一口氣上不來,暈了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看到妻子閻習哭得兩眼紅腫的坐在身旁,忽然有種悲愴。
閻習哭著說:“你家裡人都瘋掉了!36根金條啊!就這麼上交了……”
邵春生麻木地說:“我已經知道了。”
閻習說:“你現在下崗了,我們家一大半的收入沒有了,怎麼辦啊?!你得想辦法賺錢啊!上次那個高堅是騙子啊!”
邵春生木然地看著妻子:“我也知道了。”
閻習哇地一聲哭起來,對著他又捶又打:“你為什麼總是遇到些騙子?!”
邵春生忽然詭異地一笑:“騙子又怎麼樣?他還不是乖乖給我錢,反正咱們家的房子買好了,管他是不是騙子,跟我沒關係!”
閻習罵道:“光買了房子有什麼用?我們不要吃不要喝啦?你不出去賺錢整天坐在家裡乾什麼?給我到店裡去站櫃台!正好把營業員辭掉省一份工資!”
他們的文化紀念品小店借著旅遊景點的熱度,還是有點收益的,隻是閻習一直對店裡的營業員要多分薄一份工資耿耿於懷,這下正有理由裁了人,讓男人去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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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曦又做了夢。
夢裡邵春生一家分走了爺爺奶奶最後的遺產之後,出國去了所謂的自由國度在那裡揮霍一空之後,被從高檔酒店裡趕出去,流落街頭,十一月的天,兩個年近八十的老頭老太太瑟瑟發抖的給兒子打電話,求他收留自己。
然而住在僅僅一個街區外的邵晨隻是淡淡的表示家裡正在開Party沒有時間去接父母,讓他們自己找個24小時快餐店避一避風雪……
兩個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24小時快餐店,剛走進去,就被持槍劫匪嚇得半死,閻習開始尖叫,受驚的劫匪開了槍……
邵曦醒了,夢中,邵春生夫婦的結局實在也談不上好,但邵曦並不能生出絲毫同情,所謂自作孽,不可活。但她也不覺得爽,因為他們至死都是那樣的荒唐愚蠢。
做這個夢,說明邵春生一家的命運被改變了,變得更好還是更壞,邵曦並不在意,她很快忘記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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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開學之後邵曦就一直非常忙,她除了上課和配音之外,還報讀了計算機應用班和一對一汽車駕駛員培訓。
學計算機應用的目的是為了掩人耳目,畢竟如今家用電腦雖然還沒普及,但是使用辦公自動化的公司企業已經越來越多,邵曦得有一個“學過電腦”的經曆,才能解釋未來不久後,她能順利在電腦上寫劇本等等事宜。
學開車就是為了工作學習兩不誤了。已經過了生日的“成年人”邵曦覺得該是學開車的時候了!
邵曦給自己的成年禮物是一輛甲殼蟲汽車,從M國運抵國內,再到邵曦手中大約要等上一個多月的時間,她要趁這空檔去將開車學會,等甲殼蟲一到,自己就能上手開車。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
在培訓點的老師一遍一遍怒吼著:“刹車!踩!踩刹車!”“你要撞到牆上去了!”“你是來自殺的嗎!”
邵曦有點絕望……難道說,自己這輩子也學不會開車了嗎?
邵曦試著讓父親抽空教自己開車,教了一個小時後,邵冬歸懇切地對閨女說:“去請個司機回來吧!你不適合開車。”
於是邵曦帶著無比遺憾開始登報請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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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有駕照的人找工作格外容易,邵曦的招聘廣告一發出去,沒多久就收到了一堆求職信。
邵曦在這些人中挑了一名四十出頭,當了四年出租車的哥工作的男司機。
麵試當天,邵曦被看起來沉默寡言的大叔那一口煙嗓給驚豔了,簽合同的時候直接給簽了個兼職配音的附加條件,這大叔沒想到自己這樣的嗓子居然還能用來配音,到工作室參觀了一路之後,覺得挺有意思,欣然同意。
此時聲聞工作室已經包攬了除海市美術電影製片廠以外的幾乎所有影視劇配音工作,成為整個海市除了譯製廠之外的私營配音機構。
不僅是影視劇本意,聲聞的廣播劇更是廣為人知,開創了獨特的純聲版話劇的感覺,不僅故事吸引人,更有主題曲,背景音樂等等,聲聞廣播劇磁帶隨著隨身聽的普及而成為愛書者們解放雙手的最佳選擇,同時每部廣播劇後還有一盒音樂集錦,將劇中的主題曲、插曲以及背景音樂儘收其中,供聽眾欣賞。
隨著《文華盛世》的上映,邵曦的聲音令高貴優雅的廣寧公主在熒幕中更加奪目,文禮的演技也徹底經受住了大熒幕的考驗,將那位千古明君的形象刻印在一代人的心目中,而儀妃的扮演者張媗也因其精湛的演技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儀妃這個人物的存在,讓太子謀反的理由變得合理且豐滿,同時也令人唏噓不已……
而林美人獨特冷淡的聲音成了她的形象標配,人們甚至不必記住演員的長相,光是聽聲音就能立刻想起那位冷若冰霜的才女妃子……
《文華盛世》上映時,永嘉院線的第一座主題影院正式剪彩,這部影片成了永嘉院線開張的第一部電影,可謂喜上加喜,胡源剪完彩之後,興致極好的在電影院入場口檢票。
影院大廳內有供觀眾等待電影開始前休息的休息座位,小賣部裡爆米花、各種飲料、冰淇淋等等零食應有儘有……
邵曦給工作室所有人員發了電影票,請大家一起看這場電影,為胡源捧場,這讓胡源非常高興,每人贈送了一包大份爆米花。
看完了電影,邵曦才接到魏啟文的電話:“我買了《文華盛世》的電影票……”
邵曦輕輕“啊……”了一聲。
對麵沉默了一下,問:“你有空去複個盤嗎?”
邵曦歎了口氣,魏啟文的小心翼翼令她說不出拒絕的話,“嗯,好的。”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