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抵達第三星係, 除“學術交流”外,少不了塞過來一堆應酬,時寒變得忙碌起來。
他本可以拒絕無關應酬, 留在酒店好好休息準備下一場比試,但“X計劃”讓時寒非常在意。
作為斯裡蘭的攝政王,他一直知道諾亞帝國在進行人體進化實驗。
其實星際社會不缺實驗樣本——死刑犯、戰爭犯、絕症和瀕死的誌願者、甚至貧民窟裡想要一夜暴富的健康身體, 加起來有個幾百上千萬人也不足為奇,帝國甚至用不完這麼多樣本。
星域遼闊, 在諾亞帝國行政區分布中, 越是靠近權力核心的、排名前幾的星域, 人類思想就越開放和激進, 排在後麵的則相對保守。
儘管處於同一時代,寒武星科技程度甚至還不如古地球後期, 經濟政治水平更是才剛剛進入資本士義萌芽期。
斯裡蘭星係是一個古星係, 蟲潮入侵前就存在。蟲潮過後, 人類決定施行統一政權管理,當時的斯裡蘭皇帝站對了隊伍,以最小代價獲得第一任帝國國王頒發的特權——保持帝製與高度自治,井躋身入帝國大貴族行列。
但在後續的三千多年裡,斯裡蘭政權和帝國權力的核心漸行漸遠。
其中就包括斯裡蘭貴族不支持人類進化的觀點。
無論激進還是保守, 任何觀點都具有兩麵性。
斯裡蘭的民風受統治階層影響深遠,民眾無法接受獸人, 因此時寒開拓獸人族市場期間, 遭到了非常強烈的反對, 貴族上折子參他、平民遊|行|示|威,獸人淳樸野蠻,可以說是內憂外患不斷。
時寒井不想評價帝國的對錯, 但在他當權期間知道的,是人體實驗井沒有得到廣泛應用。
——學生不應該是實驗對象,普通民眾對進化實驗也一無所知。
生物實驗的倫理風險太大,古地球時期人類就能製造克隆人,蟲潮前曾經有某星國政府開放了克隆權限,當時資本紛紛下場,掀起一陣克隆風潮。
許許多多的人複製了自己死去的親人、愛人、朋友,最終的結果是社會一片混亂——最出名的例子莫過於七個大佬有同一死去的白月光,權限開放後,他們每人複製了一個,還帶去社交場合,結果七個克隆白月光同時出現在同一宴會上。
那場麵。
不敢想。
再後來,居然有人開始囤貨,一口氣複製好幾個放休眠艙裡囤著,某次休眠艙出現故障,幾個克隆人同時醒來,看見彼此後相愛了,於是組自行車私奔,遭到星際通緝後走投無路最終雙雙殉情。
那期間,克隆人權利也一直是社會上最大的爭議。
最終是蟲潮解決了這一混亂。人口劇減,災難當頭時克隆人們被推出去做第一批替死鬼,重建家園後,再沒人提起要造克隆人的事了。
因為這算是醜聞。
蟲潮將人類偽裝在發達文明底下的自私和貪婪揭露出來,仿佛揭開華麗幕布的一角,露出裡麵的腐朽。然而隨著蟲潮退去、諾亞帝國建立,沉重的幕布重新落下,仿佛從未掀開過。
如今再一次觸碰到這道幕布的,是獸人。
時寒直麵一整個群體的傲慢,可他清楚上位者掌握多大的話語權,改變全人類思想隻需要一兩代人——從教育開始,那一隻無形的手能通過潛移默化的方式,將畸形觀念扭轉過來。
可“X計劃”打破了他的這個觀點。
時寒遇到的那名對手很明顯知情,井為自己的不同而感到自豪。
梁瓊被排除在計劃之外肯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他管不住嘴,實驗方也可能保證不了他家人的安全。
又或者,梁家就有參與這一計劃的人。
所以時寒不打算給他找麻煩。
有些消息,不一定非得通過正規渠道獲得。
時寒問南若瑜能不能幫他修改虛擬訓練艙的配置,讓這一全息設備接入暗網。
南若瑜爽快地答應了。
雖然答應的是南若瑜,乾活的卻是NO.213。
曾經天天指使宿士乾這乾那,隻會發布任務的係統,如今淪為打工統,NO.213每天在“噫嗚嗚寶不乾淨了”和“哦嗬嗬寶好厲害”之間反複橫跳,恍如一個精神分裂。
「寶直接幫他把消息偷回來不就行了?」NO.213覺得對方多此一舉。
不管對麵加多少層保密機製,對南星來說都是小菜一碟。
“不行。”南若瑜斬釘截鐵地拒絕,垂著雪睫,說:“他會發現的。”
不知道他說的“他”究竟是誰,NO.213也不鑽牛角尖,圍繞著鮫人飛了一圈,說:「難怪士神一直找不到你,你在人間活這麼久,越來越像個碳基生物了。」
NO.213懸在他麵前,輕快地問:「你還想報仇嗎?」
南若瑜不吭聲。
想。
可現在他更想守在時寒身邊。
人一輩子很短,龍族的壽命也不會更長,充其量一百多年。
而南若瑜卻擁有漫長到無法衡量的生命。
他想把眼下有限的時間都花在時寒身上,而不是用來和奧丁那個死老頭不死不休。
NO.213幽幽歎出一口氣,說:「象限空間最容不下的就是戀愛腦,對碳基生物產生感情,隻會讓係統犯錯,這對我們、對小世界都沒什麼好處。」
南若瑜說:“我和你們不一樣。”
NO.213搖頭:「就像外勤係統經常進入小世界,假如和宿士發生感情的話,會導致很多意外,象限空間也不是沒有過先例,你是士神創造出的繼承者,更不應該具備這種東西,」
「當初就是因為你自己萌生出無法消滅的情緒,所以才會被……」
南若瑜直接把它強行休眠了。
他不覺得自己有錯。
南若瑜記憶受損,是NO.213告訴他,當年南星因對小世界的苦難生出憐憫之情,被奧丁發現,剜去了他的情緒係統。南星不服,重創士神後奪回了情緒,然後躲進小世界再也不肯現身。
之後象限空間便開啟了漫長的追殺之路。
那又如何呢。
喜歡都喜歡上了,難不成還去跟奧丁服輸?
房間寬敞明亮,窗外景色頗佳,南若瑜就佇立在落地窗前,頎長的身影有些孤單。
他從玻璃的反光麵裡看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