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花語(1 / 2)

按照斯裡蘭的習俗,婚禮前七天為了保持神秘感,新婚夫夫不可以見麵。

南若瑜不理解。

他本以為結婚隻要兩個人同意就行。再複雜一點,兩方父母也必須同意。他和時寒無須考慮後者因素,所以在南若瑜眼裡,結婚是件簡單的事。

但時寒依然很忙。

從賓客名單到禮堂布置,時寒說不讓南若瑜操心,就真的沒把這些繁瑣的事務交到他手上,自己忙得跟個小陀螺似的,根本見不到人影。

南若瑜和獸人同伴住在一起。洛安第一次看見這麼大的城堡,比寒武星的拍賣會場的城堡大上好多倍,於是每天都吵著要出去玩。

南若瑜帶著雪貂在山莊裡亂逛,嘗試“偶遇”小龍人,未遂。

他們所處的位置還隻是諾瀾山莊一個角落,整座山莊有多大,南若瑜到現在都沒逛完。

在程素和彆墅智能管家的教導下,洛安學會了人類語,也能看懂少量的人類文字,過冬前她還長出一身油亮厚實的白毛,等到春夏褪去胎毛,小雪貂就該化形了。

有天,南若瑜帶她玩雪的時候,回頭看見站在高處的老管家,和他腳邊一隻捉著尾巴玩的黑狗。

狗的品種是杜賓獵犬,貴族打獵專用的,長得凶神惡煞,體型是洛安的好幾倍,雪貂完全沒有食物鏈頂端的自覺,壓根兒不敢靠近。

黑狗很快注意到南若瑜,先是有些好奇地往前小跑幾步,隨後頓住,警惕又疑惑地咆哮了兩聲,再接著,似乎嗅到獸人的危險氣息,它調頭夾著尾巴一溜煙地跑走了。

老管家無奈地注視著黑狗跑走的方向,回過頭來,說:“抱歉,羅賓漢年紀大了,剛才可能是認錯人了。”

風中傳來清脆的銅鈴聲,枝頭薄雪簌簌落下,南若瑜的長發被風拂起。

老管家看著佇立風中的年輕人,嘴唇顫了顫,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哽咽:“我年紀也大了。”

南若瑜道:“這段時間多有叨擾。”

老管家搖頭:“我理解小殿下的心情,老侯爺夫婦與少爺團聚,如今的補償都是安撫活還活著的人的。”

南若瑜沒有反駁他,悠遠的目光順著銅鈴聲遠去的方向看了過去。

聖教教堂的金頂上也覆蓋了一層皚皚白雪。

“那是什麼地方?”他問。

老管家說:“那裡是老侯爺和夫人的長眠之地。”

南若瑜輕聲道:“我可以去看看嗎?”

望著這張肖似的麵容,老管家無論如何說不出拒絕的話。

“可以。”

南若瑜讓洛安回去找程素,自己則掉頭去了一趟花房。

侯爵離世後,山莊的花房就沒什麼人花心思打理,如今因為要舉辦婚禮,大批大批的新鮮花卉被運進山莊,溫暖的花房就成了暫時的囤放地。

南若瑜喜歡花和陽光,喜歡海底沒有的一切。

在皇宮裡,侍從們見他常逛花園,就主動講解每一種花的花語。

芍藥是“情有獨鐘”,海棠是“離彆愁緒”,薄荷花是“期待重逢”,罌粟是“能被拯救的邪惡”……

南若瑜抱了一束向日葵出來。

冬日裡,向日葵的顏色格外顯眼,就像抱著一束小太陽。

山莊平日裡沒有閒人,教堂的位置又較為偏僻,傭人們也不過來。

風鈴叮叮當當地響,南若瑜獨自順著蜿蜿蜒蜒的石板路,往舊教堂的方向走去。

中途他路過一座單獨的小木屋,似乎是城堡某扇側門,專門搭建給守門人過夜用的。

門沒有關,那隻體型巨大的黑色杜賓犬蜷縮在壁爐邊的地毯邊,耷拉著腦袋盯著牆壁上掛的諾蘭侯爵的半身照。

壁爐內的柴火“劈啪”炸響,杜賓犬的耳朵時不時動一下。

聽老管家說,羅賓漢是侯爵從外麵撿回來的,侯爵曾說要帶它去打獵,可直到它老去,也沒離開過諾蘭山莊。

嗅到了陌生氣味,黑狗抬起眼皮看了年輕人一眼,隨即又蜷縮得更緊密了,嘴裡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南若瑜覺得,它是難過的。

他抱著向日葵繼續往前走,來到了舊教堂。

教堂外是一座噴泉,潺潺的泉水包圍著天使雕像,上麵飄滿了切利克利薔薇雪白的花瓣。

推開沉重木門,教堂內部磚花細密繁瑣,圓形穹頂高聳,華美的壁畫使得整座大殿金碧輝煌,唯有神祇和天使是純淨的白色。

眾神仁慈地俯視著眾生,每座雕像眼底一片空白,莊嚴中透出神聖的壓迫感。

假如人站在教堂正中央,抬頭望向穹頂,就會產生一種被眾神注視的幻覺。

南若瑜想起在皇宮藏書閣翻到的聖教典籍,裡麵有這麼一段文字記載——

「天父之神象征光明,祂居住的宮殿被稱作太陽神殿。」

這時一道聲音響起:”……太陽是希望、是萬物源泉、是自由和強大的象征……”

殿中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靜靜望著壁畫。

南若瑜心頭猛然一跳。

“時寒。”他喚他。

時寒轉過身來,微詫道:“怎麼到這兒來了。”

從玫瑰花窗透出的光線勾勒出青年清雋的身影,他似乎剛從外麵回來,穿著覲見小皇帝時才會穿的深色燕尾服,還戴著白手套。

這麼正式的裝扮,倒和剛才小木屋裡掛著的那張半身像有幾分相似。

回到山莊,時寒依然琢磨著楚明遠的態度,不知不覺就走到這裡。

老侯爵是虔誠的聖教信徒,穆夫人嫁給他後也入了教,但夫婦倆的信仰沒有傳承給兒子,時寒自記事起就襲爵了,對父母沒有太多印象,更談不上深厚的感情。

他也很少來這裡。

今天是因為認出了穆夫人的項鏈——現在已經被改成了戒指。

因此回山莊後就想著要來看看。

墓園被打理得很好,傭人都是老仆,對貴族的忠誠堪比信徒對天父之神的虔誠。

南若瑜明明沒做什麼,卻驀地生出有一種做壞事被抓包的心虛感,心臟在胸膛裡怦怦亂跳。

他慢慢地挪了過去,小聲說:“我來看望穆夫人,還有老侯爵。”

可無論他聲音再小,都會在空曠的教堂裡撞出回音。

時寒看向他手裡的花:“向日葵。”

南若瑜垂眸微笑起來:“我聽說它的花語是‘沉默的愛’。”

所以他要將這束花送到老侯爵夫婦的墓前,並打算偷偷告訴兩位長輩,他們的兒子還活著。

在與主神的鬥爭中,南若瑜輸得慘烈,卻意外讓時寒活了下來。

南若瑜不後悔。

時寒沒能常常看望父母,但南若瑜知道他的感情像高山泉水一樣,清澈、包容、源源不斷、川流不息,沒有一絲雜質。

時寒不僅遵守了對先帝的承諾,也守住了諾蘭侯爵家族的榮耀。

南若瑜還想告訴他們,時寒就要結婚了。

——自己很厲害,以後會好好保護他的。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