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眠在哪兒?”
金屬牛牛的治療由江乘舟和南若瑜跟進,時寒對神經醫學沒研究,對人工智能程序也不精通,基本插不上嘴。
「還在軍艦上,」菲林娜翻閱著記錄,說:「政教中心內找不到合適的安置點,康德拉爵士不放心彆人接近,隻讓自己親兵把守。」
江乘舟的親兵幾乎全留在觀察室試驗場,自己身邊隻帶了一名副官。
彆人是武裝到牙齒,江風眠是武裝到基因,而且還隨時失控,必須派重兵把守——春訓期間,軍用機甲被他拆掉六台,萬度高溫下依然活得好好的,所謂的重兵把守可能單純隻圖個心理安慰。
江乘舟做事還是十分穩妥的,躍遷前特地帶上星係最優秀的幾十名醫官。
可惜受醫療水平限製,他們並不能解決江風眠當前遇到的問題。
時寒穿戴整齊,順手捎上菲林娜,驅車前往軍艦所在的位置。
“你們難道沒有嘗試激活他的芯片?”
時寒輸入目的地後,開啟自動駕駛模式,說:“他的行為存在明顯的AI邏輯,應該是可以溝通的。”
菲林娜說:「比較困難。」
腦部芯片在精確度方麵比不過小菲,情緒感知比不過NO.213,但作為一個實驗產物,它最大的成果就是實現對一個人的“絕對控製”。
軍艦不是科研所,船上搭載的設備有限。菲林娜受到嚴密監控,加上突然冒出來一名教皇,南若瑜也變得低調起來。
這些都是原因,但是更重要的理由,菲林娜沒說。
時寒疑惑道:“所以呢?沒了?”
菲林娜:「……其實您想知道更具體的,不如直接問他。」
“他”指的是南若瑜,小菲精明地把燙手山芋扔回給鮫人。
時寒卻突然問道:“若瑜在星網黑客中算是個什麼水平?”
菲林娜沉吟片刻,選擇了一個迂回的說法:「前10%。」
這是一個很安全的回答,前0.000001%也包含在百分之前十內。
她自以為天衣無縫,誰知時寒聲音卻淡了幾分:“範圍恐怕能再縮小一點。”
「……」
菲林娜芯頭一跳,頓時老實了幾分。
軍艦上的工作人員不多,江乘舟一共派了四千親兵持槍巡邏。
在見到時寒的刹那,各種冰冷視線朝他射來——這要是龍騎,漆黑的槍膛應該已經探出來了。
實際上也沒多少差彆,時寒快速掃了一眼,槍支的保險栓都是打開的。
江乘舟下令所有硬闖之人全部格殺勿論,甚至還特地強調了一句:加列也一樣。
麵對一臉警惕的持槍侍衛,他麵不改色地亮出了——菲林娜。
南若瑜的通行證就在小菲身上。
小菲:「我有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
江乘舟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但南若瑜顯然不在這一範圍裡。
親兵看了看通行證,又看了看時寒,猶豫片刻後,還是讓開了一條路。
軍令隻認權限不認人,隻要取得同行權限的人就能進入封鎖區,這是自古流傳下來的規矩。
時寒獨自進入封鎖病區,又靠著南若瑜的權限順利通過幾道防爆門,才來到垂直電梯。
垂直電梯陡然直下,很快就深入船艙數百米。
時寒站在電梯廂內,透過特殊玻璃,看見了“深淵病房”裡的江風眠。
——觀察室的監控鏡頭拉得很近,事實上這是船艙深處的一間士兵訓練場,四周豎起的是白色的電磁罩,江風眠雙手雙腳都被銬在病床上,身體上捆綁著束縛帶,嘴上還戴著一個止咬器。
周圍有醫護人員不斷走動調整著醫療儀器,各式各樣的導管插在江風眠身上,有的是維護生命的裝置,有的則是監測儀,成千上萬的指標多到令人頭昏腦脹的地步。
係統的記錄竹馬隻有一米七八,因為他年幼時便被流放,每天進入地下幾千米深的礦洞挖礦,因此皮膚蒼白,人也比較瘦弱。
但經過從頭到腳的改裝,金屬牛牛的身高已然逼近兩米。
看得出來這些醫生一籌莫展。
相比起剛開始治療傷勢和做體檢時的忙碌,此時醫官們更加小心翼翼:江風眠已脫離危險,隨時可能醒來,南若瑜卻不在軍艦上——人形兵器一旦清醒,剛才時寒經過的那些防爆門恐怕都不夠看。
江風眠緊閉著眼睫,本來他麵容具有古東方人的特征,因為一雙金綠色眼眸,又使他具備古西方人的多情。可基因手術改變了骨骼結構,使他的輪廓變得更為鋒利深邃,還泛著一層金屬光澤,全然沒有半點柔和色彩。
醫護人員見到時寒,紛紛大吃一驚:“少尉大人,您怎麼來了?”
時寒說:“我來看看進度。”
“進度就是沒有進度,”先前向彙報的那名醫官歎了口氣,手指向一個方向,說:“您看到那張腦部CT圖了嗎,對就是左邊數第四張,”
“那裡麵的那顆‘雞蛋’就是芯片本身,彆看它隻有這麼點大小,用的是星際最先進的防掃描材料,我們根本無法知道裡麵的結構。”
“強行取出隻會破壞腦部神經,不拆的話,它又一直在嘗試接收信號。”
時寒低頭看了眼菲林娜投影給自己的數據,道:“若瑜嘗試過加入指令程序?”
“是的,加入指令,讓病人回憶起自己的姓名、經曆,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喚醒他的自我意誌,有了自我意誌,他才能算是一個‘人’。”
時寒抬頭看向被儀器包圍的江風眠——三場開顱手術均以失敗告終。
這樣活著確實毫無尊嚴可言。
“因為沒法將神經從芯片上剝離出來,即便剝離我們也沒法修複他受損的神經。”
人是有極限的,不是所有問題都能用科技解決。醫療艙是修複外傷方麵最頂尖的治療設備,但對這種腦部神經死亡和受損的問題,治療射線也毫無辦法。
其他醫護人員忙忙碌碌,這名醫官悄悄湊到時寒耳邊,小聲道:“解鈴還須係鈴人,其實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到芯片研發人,他肯定還活在這世上!”
“還有,我從病患這身血腥氣和他身體上五花八門的舊疤判斷,他多半混過獸鬥場,就連他身上的鎢金和能源液都是搜查線索。”
江乘舟已經派人去查了,可星海茫茫,星盜勢力分布散亂,就如參天古樹外表攀附的螞蟻,根本不知從何找起。
“……星盜和無政府主義者都是亡命之徒,肯定不會配合,甚至我們越著急他們就越高興……”
“另一大難題是他的腦細胞活躍程度太低,全靠芯片刺激,芯片休眠後病人的意識就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我們儘可能喚醒哪怕一瞬間的神智,那都是一次巨大進步。”
“但這概率就跟喚醒植物人一樣,恐怕真如江大人所說的,科學解決不了的問題,隻能交給神學去解決。”
“讓他醒來。”時寒佇立在防護光罩外,聽了許久才開口說這麼一句。
醫官的絮絮叨叨戛然而止:“什麼?什麼醒來??”
“我說讓他醒來。”時寒重複了一遍:“切斷所有信號源,確保他不會接觸到任何外界指令。”
“我或許有辦法喚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