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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弦京的咳嗽漸漸止住了,他趴在床榻上,胸腔輕微地震顫著,靜靜聽著齊王的話。他並不相信齊王的說辭,無論曾經如何,他的母親如今早就沒有了勢力儀仗,甚至沒有自己的名姓,生死全憑那個暴虐無道的皇帝擺布。
可是十三年來,除了齊王偶爾會跟他吐露一二當年舊事,再無旁人願意跟他談論母親。他看得懂旁人臉上交織的遺憾、敬佩、憐惜和隱忍,可是那些人從不與他透露半個字。
“她甚至隨先皇征伐草原蠻族,立下戰功,才名和聲望在江南士子中也十分響亮。她以女子之身,卻勝過先皇的諸多養子,可即便如此,無論是宗室還是百官,幾乎無人敢說她半分不是,就是那些被比下去的皇子,像我父皇,對她也是無法自拔,求而不得的。
“她不知怎的,說動了先太後,讓一生都恪守婦道,循規蹈矩的老人家也插手起先皇朝堂之事,進一步擴大她的勢力。而這終於引來了先皇的猜忌和堤防。先皇因她廢了自己的發妻,又將她反複貶損,可也就是那一回,皇帝幾位養子對廢後拚死相護,將先皇氣得吐血不起。
“弦京,哥知道我說的話你不會全信——你彆瞪我。父皇銷毀了當年所有的記錄,而今除了沒有罹難的知情人,也唯有父皇自己耐不住胸中躁鬱,寫出來的罵人折子能夠讓人管中窺豹了。”
齊王坐在魏弦京榻邊兒,用帕子替他揩掉了下巴上最後一點兒血印子:
“關於廢後捕風捉影的傳聞,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告訴你這些,無非是想讓你明白,廢後她乃驚世之才,如今即使明珠蒙塵,也終有重見天日的一天。而你,更應該顧惜自己的性命。”
“這苟延殘喘的日子我過夠了。”
魏弦京扭過頭,將臉埋在暖融融的,有些許藥味兒的床褥裡,眼裡淚痕乾涸,紅腫的眼瞼發脹:
“我連累的人已經數不勝數,你因為我連番遭受皇帝貶斥,如今也是剛剛解了禁足,便往我這來,屆時白白沾惹一身腥,又是何必呢?我去淮南之事已是板上釘釘了,不出意外,明旨今日便到。哥不要去皇上麵前分說,我早不願留於京城了。”
“那也不能去淮南!如今那裡是什麼模樣你可知曉?倭寇肆虐,雨災不斷,山頭林立,匪患橫行!你是有兵還是有權,去那裡送死?我今兒聽了消息細細想過了,我上折子祈求父皇將你改道嶺南。那處地勢更險,卻無兵亂,你這一去低調些,或許可以——”
“哥!”
魏弦京啞聲打斷齊王:
“你莫要摻合此事!皇帝將我流淮南,便是存了心借當地匪患,試探我手上還是否有我生父留下的勢力,流嶺南又怎會達成目的?”
他有些頭疼,深知齊王實在對朝堂局勢一無所知,也參不透他父皇的心思,不但解不了危局,反而會把自己陷進去。思及此,魏弦京當真怕齊王一意孤行,又補充道:
“況且魏侯府是鎮南王府,當年祖父便是剿滅嶺南叛亂,因功封侯,嶺南各族與魏家有世仇,我頂著魏家世子的名頭,去了嶺南又哪裡能討到好處?”
齊王俊朗中透露著幾分憨厚的臉上露出一絲蒼白,眼裡的光芒也黯淡幾分,魏弦京知齊王實在不善這等陰私之事,看著不忍,卻也唯有在心中歎息:
“哥,我不胡鬨了,即便是去淮南,我也但求自保,你安心就是。”
魏弦京深知自己這一去絕無活路,可是仍然口是心非地說著:
“你本就因性格執拗、顧念舊情不為皇上所喜,而今你剛剛解除禁足,更不該觸怒皇上。你且安心,皇上既然說要令我去淮南,便一定會派人暗中跟隨,確保我到淮南,哥不必憂心。”
齊王沉默片刻,最終一歎,挫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