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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女最後為魏弦京換了一次藥,便將他固定在一頭毛驢的身上,幾人便清掃了山洞內的痕跡,繼續前行了。
毛驢背窄,一個大男人被固定其上並不好受,況且魏弦京背部和臀部全是杖傷未消,隻能儘量講身體前傾,分擔後臀的壓力。即便是身下墊了些舊棉絮填充的褥子,也並不太好受。他被接好的骨頭隨著毛驢走山路時的顛簸晃動著,若不是被夾板綁得死死的,早就散了架。
行了幾步,蛇女將魏弦京的亂晃的手臂也固定起來,避免其錯位。魏弦京輕聲謝過。
清晨的叢林中露水未消,山風寒涼,葉翎背著油布包裹,走在最前方,時不時從喉嚨裡發出嘰嘰咕咕地古怪鳴叫,又側耳傾聽林中是不是傳來的隱秘響動。天空之中,一隻鷂鷹往返掠過,翎羽擦過秋日裡凋敝的枝椏,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那被稱作瓶女的黑瘦小姑娘行走無聲。她也背著一個不算太大的包裹,腰間纏繞著一隻烏黑的鞭子。她那顯得有些呆滯的黑洞洞的眸子時常無聲地掃過周遭的林木,任何細枝末節的響動似乎都逃不過她的耳目。
她的舉動像是一個慣於在叢林中行走的老練獵手,這在一個看上去不到十歲的女孩兒殼子上顯得尤為古怪。
在這一眾靜謐前行的人當中,翁道人走得歪歪扭扭,搖搖晃晃。他手裡拿著一塊兒不知從哪兒來的鋒利石片兒,一邊走,一邊手舞足蹈地比比劃劃,嘴裡咕噥著古怪的聲音。那聲音裡有一種奇特的韻律,在這布滿晨露的山林中顯得並不突兀,反倒隱隱與風動和林海搖晃的聲音相和。
偶爾,翁道人便停住腳步,在樹木的軀乾上用那石片刻著些古怪的形狀,可這絲毫沒有影響他跟上其他人的腳步。每每當魏弦京有些擔憂他被落下時,他便又從哪個灌木中鑽了出來,搖搖晃晃地出現在他們身邊。
這一切都讓魏弦京覺得無比古怪和新奇。他傷勢未愈,不多時被毛驢顛出了滿頭冷汗,可他一生未吭,默默咬住下唇講痛哼都憋進了喉嚨裡,睜著一雙眸子看著與他同行的救命恩人。
他們看上去那麼不著邊際,形容古怪。比起魏弦京往日裡見過的形形色色克己複禮的人,他們更像是一群精明強乾的野獸。在這密林之中,他們形容安逸,如魚得水,既沒有繁華的衣飾裝點他們的容貌,也沒有仆從擁躉增加他們的氣勢,可他們卻遠比魏弦京曾經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更具有難以言喻的生命力。
他們就好像是是雄鹿、母狼,是鷹和草木,是這天地間孕育出的生命本源。
他們的速度很快,不過半日便行了幾裡。葉翎折返回來看了看滿麵冷汗未消,麵目慘白的魏弦京,與魏弦京身旁的蛇女交換了一個視線,換來蛇女輕輕地搖了搖頭。
葉翎會意,輕輕向魏弦京笑了笑,笑容中帶著一點兒歉意。
她選了個臨近水源的避風處安置,葉翎去溪邊取水,帶走了仍然沉默寡言的瓶女。翁道人哼著古怪的歌謠,再次鑽入林中去了。
蛇女檢查過魏弦京手臂和腿上的夾板,又在魏弦京崩開的患處撒了些止血的草藥。
“姑娘於醫道極有天賦,可曾想過以醫道立世?”
魏弦京被顛簸了一早,此刻麵如金紙,氣喘籲籲,為了消解後背患處的疼痛,對他身旁麵無表情的蛇女詢問道。
蛇女抬起冰冷狹長的眼眸看了他一眼,聲音冷淡地說道:
“立世?世子爺出身高貴,想來不太了解我們這些賤民的生活。”
她的話兒刺得魏弦京一愣,繼而被她激起了幾分談性,執意問道:
“姑娘何出此言?”
蛇女連眼眸都懈怠抬起,草草重新包紮了魏弦京的傷口,便坐到一旁生火去了,而此刻葉翎抱著一個瓦罐走了回來,蹲在地上擺弄著幾條被樹枝戳穿了的魚。
“阿姊的醫術是偷師來的。京城裡醫館兒若是見她行醫,定然會著官府追責,我們也不想惹那些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