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三十五天(1)(1 / 2)

【第十四天】

早晨,天剛亮。

阿鴻在帳篷外喊她的名字。

塗莉莉醒了,立即爬起來。

他大概看到她穿上了獸皮裙和獸皮背心,顯得比之前還要高興,是因為覺得她終於是“同類”了嗎?

“好看。”他說。

塗莉莉也覺得不錯,忽略她沒穿內衣的情況,她還從來沒有試過野人style,獸皮套裝簡直時髦翻了。粗獷,純天然。

“兔子?”她指著裙子問。

“鹿。”

“鹿?”她又指著背心問。

他笑,“狐。”

他手裡拎著一雙皮鞋,“鞋。”

她接過鞋:鞋麵鞋裡是皮子,鞋底是加厚的草編鞋底。

不得不說,這種製鞋工藝完全超出她的預期,相當精致。鞋底形狀不是現代製鞋工藝的符合腳型,隻是腳掌大一點,腳跟處略窄,但舒適度很不錯。

她穿上鞋:大小合適。

她猜,之所以昨晚阿桃沒有連著衣服一道給她拿來皮鞋,是因為衣服大一點無所謂,鞋子最好能合腳。阿桃肯定不知道她的鞋碼,阿鴻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量了她的腳長度。

這有點——不太好說,畢竟阿鴻根本就不可能意識到偷偷量她腳有什麼問題,沒準在部落裡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得儘快了解部落裡的各種風俗和規矩。

阿鴻帶來了早餐:一隻野雞、十幾隻鳥蛋,十幾隻桃子。桃子沒有經過選種和馴化,還是野桃子,個頭小,硬,微紅,口感還可以,不是很甜,也不澀嘴。

有了陶盆,就不用總吃燒烤了。仍然是用水煮肉,加香茅草、紫蘇葉。鳥蛋是野雞蛋,連殼放進陶盆,煮個半熟就用木鏟子挑出來,放在木碗裡。

溏心鳥蛋倒是不難吃啦,很新鮮,有一種雞蛋沒有的香味。也許,就是大自然的味道?

阿鴻說,首領不在,帶隊出去打獵了。部落裡的男人分成幾隊,交錯開出去打獵,會保證村子裡始終有20多個成年男人。塗莉莉一開始不知道部落裡不到80個男人怎麼會留下來20多人,後來想明白他是把年過14歲的男孩也算成了“男人”。大概就是分成三隊,兩隊外出,一隊守家。

首領去年剛滿40歲,經驗豐富,但在周圍部落來說,已經屬於大齡,20多歲太年輕,30歲左右最合適。首領已經在挑選下一任首領的人選,所以最近都在帶合適的人選出去打獵。

塗莉莉打著手勢問他,跟首領出去打獵過嗎?當然有啦,年齡合適的20多歲的獵人首領都帶過。

首領決定了下一任首領嗎?

還沒有。

她就明白了。一個部落的首領應該不僅僅是一名好獵人,他還得帶領部落走向繁榮昌盛,考察部落成員的能力,分配物資,保證公正。

又問,部落裡有其他的年長者嗎,是不是有個長老會什麼的,阿鴻困惑了半天才弄明白她的意思,說是有其他老人——過了40個冬天就能算是“老”人了——但沒人能像首領那樣強壯,所以當年是首領脫穎而出。至於老人們開會決定事情,好像是沒有的,一般事情首領做決定,比如狩獵小隊去哪個方向打獵,重大的事情魚婆做決定。

她又問,女人們在哪兒洗衣服,這個也有點難度,因為皮衣基本不用清洗,女人們的家務活裡沒有這一項。塗莉莉於是帶著換下來的衣服,去了小河邊,找了一塊平坦的地方,蹲下來清洗衣服。

阿鴻看過她洗衣服,覺得有趣,但不好奇。來打水的男人女人都挺好奇的,畢竟這兒沒人見過內衣什麼樣,也沒人見過褲子,就連有袖子的上衣也沒有見過。

沒有衣架,找了幾根細樹枝折成合適的長度,剝去樹皮,清洗乾淨,撐在T恤的袖子裡;內衣也掛在樹枝上,牛仔褲對折掛著,拿回村子,掛在自己帳篷裡的樹枝置物架上。

阿鴻過了一會兒,在她帳篷外麵插了一根樹枝,讓她把衣服掛在外麵,在陽光下晾曬。塗莉莉跟他說過,衣服要曬乾,他其實悟性很好,雖然不懂她說的蒸發什麼的原理,但記住了,她穿來的衣服是要清洗、在陽光下晾曬的。

等她乾完自己的活,阿鴻便帶她在村子裡轉悠。

成年女人帶著沒有成年的孩子出去采集樹果子,哪裡都去,也有人去森林裡,但她們不會進入森林深處,因為有狼;會有兩、三個男人陪她們一起去,當然每個人都要做采集的工作;留在村子裡的男人也不閒著,要“保養武器”,他們常用的武器包括石斧、石刀、石塊、石錘、一端綁有石頭尖頭的木棍、彈弓等,還有人花費很長時間,用大動物的骨頭磨成錐子形狀的骨錐,還有用野豬的獠牙打磨成的匕首;

獵人們用動物的牙齒做裝飾物,狼牙、虎牙、熊牙都有,女人和孩子也會得到饋贈;

未成年不分男女都要做采集的工作,男孩從小就要學習狩獵基本功,比如怎麼查看動物的足跡、查看動物糞便、尋找水源、尋找食物,等等;女孩要學怎麼儲存食物、怎麼處理食物、上哪兒找食物、下過雨之後村子周圍和森林裡都有一些什麼食物出現、如何分辨蘑菇有沒有毒,等等。

女孩子也要學用彈弓,這種武器不需要有很大力氣就能掌握,多加練習,很快就能熟練,普遍用來打鳥,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用來打人、打小動物,實乃居家殺人之利器也。

塗莉莉對采集的工作興趣不大,但對儲存的工作很感興趣。不管肉還是蛋、野菜、樹果子,全都有個保鮮問題,都必須很快吃掉,以免腐壞。他們已經知道野菜和樹果子是可以曬乾的,這樣可以多吃幾天;還知道用鹽醃漬野菜,做成古早版的鹹菜,不過保質期不太穩定,要是保存的不當就會很快腐壞;肉則是曬成肉乾,也要用鹽;各種樹果子有用鹽漬的,有用蜂蜜漬的,都不難吃。

她轉來轉去的看,有時候問,但除了阿鴻之外,很難跟彆人溝通,阿鴻是語言不夠手勢湊,倆人勉強還能搞懂對方在說什麼。不過要是彆人給她吃的東西要她嘗嘗,這個可不需要語言也能看明白。她差不多把他們現有的食物挨個嘗了一個遍:彆說,品種還挺豐富!

關於食物方麵,她沒有什麼先進性經驗,限於條件,他們已經做的很好了。主要烹調方法絕大多數時候就是煮,鹽、香茅草、紫蘇是標配,還有薑,已經開始食用薑了,並且正在馴化過程中,在村子裡開辟了菜地種植一些野菜和薑。

沒有酒,但有一種葉子背麵有白色絨毛的植物被廣泛采摘,每個帳篷裡都有,魚婆的帳篷外麵有一個小帳篷,專門存放了幾大捆這種植物。

阿鴻說這種植物要用在月圓之日的大型篝火晚會上的——他當然不會這麼說,塗莉莉按照他的話領會總結了一下這種全部落年滿14歲都能參加的活動——這種植物叫“蒼”,據說很難得到,這一片都不出產,森林裡也沒有,物以稀為貴嘛,所以價值就很高,每次跟其他部落交換物資,蒼木都是緊俏貨。一捆就能換至少3頭大野豬。

塗莉莉納悶,到底什麼木頭和樹葉,這麼值錢?

阿鴻也說不太清楚,隻是說,好東西!你也會喜歡!

奇奇怪怪。

*

至於其他的,半天時間也看不出來什麼。

部落的社會形態表麵看起來是“男主外女主內”的社會形式,但首領不在,管事的不是其他男人,是魚婆;

居住條件方麵,男人們除了首領,全都住的比較小的單人帳篷;女人住的帳篷普遍大至少一倍,因為孩子們基本上都“不知有父”,全都跟隨母親居住。有一半孩子連母親都說不上來到底是哪個男人的崽,可孩子的生母卻是肯定的;

原始社會大致上算有限的“群婚製”,一個成年女性不太可能跟部落裡所有成年男性搞生命的大和諧,她們通常會選擇看得順眼的幾個男人;男人也可以跟不止一個女人做點夜晚運動,這是雙向選擇;

女性的“出婚製”是避免部落裡的育齡男女血緣關係過分親近,但也不是沒有同父異母兄妹成為伴侶,同母異父的也有,隻是比較少;也就是說,這個時代的原始人類已經從經驗中得知血緣關係太接近,產下基因缺陷的孩子的概率會提高;之所以是女性“出婚”而不是男性“出婚”,當然是男性要保衛部落,所以一個小部落裡保持血統的親緣關係很重要。

女性到附近部落也是基於交換的原則,不一定是A部落去B部落6個女人,B部落就有6個女人到A部落,通常會在好幾個部落裡互相倒騰,最終每個部落都要保證人口大致持平;這可以視為是“換婚”,但不是有目的的將部落中的女性當成“物資”交換彆的部落的“物資”,隻是非零和遊戲總是能微妙的保持平衡。

這是塗莉莉看了魚婆的“賬本”後得出的結論。

沒有文字,魚婆要如何記下部落裡發生的大事呢?

“結繩記事”是一定的,但繩結不是普通的繩結,會在繩結上係著代表關鍵詞的物品;比如,這個名叫“紅鬆”的部落每生下一個男孩,繩結上就會係一個木雕小鬆樹;生女孩則是一個木雕小鬆果(鬆果同時也寓意著將來長大後會多子);死了一個獵人係上一個隻有一半的木雕小鬆樹;死了一個母親,則係上半個小鬆果;離開部落的女孩,用小小的木雕鬆子表示,有時候一年要離開好幾個女孩;

人口數量非常重要,光靠記憶力不一定準確,一定要有記錄,但問題還是沒有文字,無法方便快捷的記錄;這個問題怎麼解決?魚婆用木炭在木板上畫帳篷,一個帳篷代表5個人,不足5個人的零頭畫小人表示,一年記錄一次;魚婆從15歲就是紅鬆部落的巫女,如今30年了,就保存了30年的人口記錄。

30塊木板,翻起來也很快,紅鬆最多的時候有157人,最少的時候隻有108人。塗莉莉當然詫異為什麼人口的上下限波動如此之大——因為基數太小——魚婆說,那是因為被人殺死的和搶走的。

她又比劃著問,之前的記錄呢?魚婆搖搖頭,說沒了。

至於原因,魚婆說了一堆話,她幾乎都沒聽懂。

*

語言不通可真難!

塗莉莉超怕對方說了什麼很重要的話,而她理解錯誤或不能完全明白,以至於影響到她之後的生活。

紅鬆部落還是滿和平的,群眾很淳樸,一下子就接受了她,魚婆也很和善,儘量回答她的問題,阿鴻負責做翻譯。阿鴻絕大部分時候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畢竟很多詞不是名詞,很難明白,更彆說翻譯了。

所以她就怕這中間有什麼轉譯偏差,沒敢問什麼複雜的問題。

一整天下來,信息量不算太大,一多半都是她看到的情況,生活很樸素,沒什麼雞飛狗跳的幺蛾子;女人們有一半出去采集了,到下午和傍晚才回來;13、4歲的半大孩子已經懂得非常多,能當半個成年人用;10歲左右的孩子不分男女都要在村子外站崗,再小一點的孩子就撒歡亂跑。

懷孕的女人不多,隻有4、5個,不過也許有人剛懷孕,看不出來;正在哺乳期的女人不穿上衣,以便隨時哺育嬰兒,男人們司空見慣,並不會多看幾眼。

阿鴻提到其中一個年輕女人可能懷著他的孩子,塗莉莉便問那個年輕女人多大了,說是去年夏天來的紅鬆,去年冬天是她的第16個冬天。

塗莉莉震驚了——這還是未成年啊!

但再想想,實際魚婆下午說過,一般女孩子14、5歲來了大姨媽後就視為成年了,成年後有少數在部落裡多留一兩年,大部分15歲左右就離開部落,所以一般16、7歲做媽媽是非常普遍的事情。她不能用21世紀文明世界的普遍成年年齡來衡量。

而她已經24歲,在這個時代居然已經屬於大齡女青年了!

原始社會生活艱難,原始人的麵相普遍比實際年齡顯得蒼老,但少女就是少女,還是很容易就能看出來,塗莉莉不是16歲了。

魚婆也問了她多大了,這個她自己回答的,老老實實的說已經過了23個冬天,她是冬天出生的,所以今年冬天她就是24個冬天。

魚婆和阿鴻一樣,對大齡女青年沒什麼年齡歧視,魚婆反而覺得她年齡大幾歲比16、7歲的少女更好——這個意思她聽明白了,是更適合生孩子。話說到這裡,塗莉莉就趕緊告辭走了。

——生孩子什麼的還是算了!

*

村子裡現在留下的是當時她在溪邊看到的那隊獵人。

一頭野豬而已,強壯的大男人日夜兼程,隻用了一個半白天和一個晚上就回到村子,野豬很頑強,一直拖到進了村子還沒斷氣,於是全村當時大約90多人分著吃了野豬肉。當然村子裡不是隻有野豬肉,塗莉莉來了之後,野豬肉還有一些,已經做成了肉乾,她當晚吃的肉是另一種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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