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啟明製造廠 宗技術,我們來生再見……(1 / 2)

任務又失敗了 西西特 37288 字 6個月前

陳子輕扭開臉:“誰掉了。”

“你沒掉, ”宗懷棠給他看指腹上的潮濕水光,“那這是什麼?”

陳子輕的睫毛動了動,淡定地說:“不就是你出的汗。”

“哦……是我出的汗, ”宗懷棠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聲調,他見心上人被他逗得臉發紅, 就笑了笑,“好吧,是我出的汗。”

陳子輕理直氣壯:“本來就是!”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宗懷棠摸了摸他的發頂,“吃糖葫蘆嗎?集市上有賣的。”

陳子輕其實不怎麼想吃,他說出來的是:“那吃吧。”

剛說完,宗懷堂就把伸出雙手穿過他咯吱窩, 把他架起來抱進懷裡。他因為慣性摟住宗懷棠的脖子,翻著白眼無聲吐槽:“你仗著彆人看不到我, 滿足你的癖好私欲。”

宗懷棠抱著他走下橋:“心裡想什麼呢,不妨說出來,我們討論討論。”

陳子輕不在這上麵爭論出個誰有理誰沒理, 他趴下來,腦袋挨在宗懷棠的耳邊:“沒什麼。”

“新娘子, 絹花戳到我了。”

宗懷棠自顧自地笑道:“戳著吧,我樂意,多戳戳。”

陳子輕聞著宗懷棠白色衣領上的茉莉花香, 打了不知多少遍肥皂,才能香到要往頭腦裡去。

卻又不會讓人感覺熏得慌,想糙上兩句。

這歸功於外形出挑,長得英俊。

陳子輕眼看宗懷棠要把他抱進集市裡頭,他趕緊阻止:“到有人的地方就把我放下來吧,不然大家看的就是你擺了個抱人的姿勢。”好不容易讓縣裡的人覺得不瘋了, 這一抱不就又沒了好名聲。

宗懷棠腳步不停:“老管彆人怎麼想,累不累。”

陳子輕的身子隨著他的一瘸一拐顛晃:“隨你吧,反正被指點的不是我。”

又憋不住氣地脫口而出:“我關心你還關心錯了!”

宗懷棠前行的動作猝然頓住,他偏頭看趴在自己肩頭的人,目光灼灼:“那你為什麼不直接說?當初勾引我的大膽豪放去哪了?”

陳子輕:“……”勾引這標簽,我跳進黃河搓個十天半月都洗不掉了是吧。

宗懷棠嚴厲訓導:“你直接說,我們早就已經親上了。”

陳子輕要把腦袋從宗懷棠的肩頭移開,攏在他背上的手一按,他就又趴了回去。

稠稠密密的吻覆上他的脖頸,含著一聲低又啞的慵懶笑意:“現在也不晚。”

陳子輕被宗懷棠抓著後脖子親,嘴巴裡外都陣陣發麻刺疼,他的餘光瞥到不少人影往這邊來,急忙咬了宗懷棠一下。

沉迷於親吻中的男人隻當是情趣,親得越發投入,越發熾烈。

唾液的交換跟吞咽聲清晰得令人麵紅耳赤。

陳子輕沒辦法了,就把手伸到宗懷棠的後領裡,摸他緊繃燥熱的背肌,指尖若有似無地刮擦,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失控,唇舌凶猛的霸占也因此停滯了一秒。

陳子輕在這個間隙捂住他的嘴,大聲說:“有人過來了!”

宗懷棠閉上雙眼粗聲喘氣,他壓下眉間激烈湧動的欲望,意猶未儘地啄了啄捂著他的手心,把人放下來,牽著走完回集市的後半段路程。

集市上好幾個賣糖葫蘆的,看著都紅都圓,都好吃。

宗懷棠隨便在一個草靶子上選了一根糖葫蘆,他在最上麵的山楂邊緣咬了一塊,有年長的上前打探他是不是真的好全了。

陳子輕摳宗懷棠的掌心,宗懷棠捉住他的手指不讓他亂動,神態自若地與人交談。

除了麵容清瘦一些,其他看著和兩年前從外地回來時沒有差彆。

一樣的斯文有風度,麵貌沒話說。

那年長的心裡有數了,笑嗬嗬地打了招呼離開。

宗懷棠帶陳子輕去一處角落,把糖葫蘆送到他嘴邊:“我嘗過了,不怎麼酸,吃吧。”

陳子輕吃下那個山楂,舌頭卷著用牙咬,微酸的果肉和脆甜的糖衣在他嘴裡爆開,他身處煙火氣息濃鬱入眼全是淳樸笑臉的集市上,沒有歸屬感。

這裡不屬於他。

陳子輕咽下碎爛的山楂,又咬了一個,他在那個時空寫的兩封告彆信被他壓在杯子底下,宗懷棠到目前都隻字不提,不知道是看了,還是沒看。

對身心健全的人來說,離彆都是傷感的沉重的,更彆說一個精神世界生了蟲的人了。

所以隻要宗懷棠不提,他就裝作沒有那件事,不可能主動提起。

陳子輕被牽著在鬨聲裡穿行,係統沒向他透露傳送的規則,他不一定能來得及跟宗懷棠當麵說再見。

他想,在這裡也寫一封告彆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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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從集市回去就寫好信放在床板上麵,用稻草涼席跟墊被壓著,他想想覺得不穩妥,拿出來塞進鐵皮罐子裡。

然後又把手伸進罐子裡,撈出信紙,尋思彆的藏信地兒。

一連換了幾個位置,最後選擇的是宗母的房間,那信就在她梳妝台的抽屜裡,她見到了,會替小兒子保管的。

陳子輕決定把每一天都當最後一天過,他就這麼過完了秋,迎來了冬。

大早上的,一隻手探進暖和且沉的棉被裡,輕車熟路地摸上他的一截腰,指尖撥開他貼身的秋衣。

被窩裡的他翻了個身趴著,把那隻被他壓著的手推出去。

後脖子被叼住,輕輕磨碾,耳邊有愉悅的笑聲:“輕輕,下雪了。”

他睜眼扭頭往窗戶那裡看,外麵雪花紛飛,看完就把眼睛一合,頭扭了回去,繼續將亂蓬蓬的後腦勺對著宗懷棠。

床尾有悉悉索索聲,提前捂在裡麵的衣服褲子被宗懷棠拿出來:“彆睡了,我們去鏟雪。”

“不去。”

陳子輕縮到被子裡,宗懷棠把他撈出來,熟練地給他穿衣服,樂此不疲地把他當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養。

宗懷棠除了給他穿衣穿鞋,還給他戴絹花,每天早上戴到他頭上,晚上睡前拿下來。

今天也是如此。

陳子輕的雞窩頭被修長的手指梳理了一番,一側頭發裡一沉,絹花夾了進來,他起初是有意見的,慢慢就習慣了。

誰想天天發火啊,多鬨心。

隨便了,反正湯小光不來的話,他就隻是戴給宗懷棠一個人看。

陳子輕穿上翻毛的草綠色大棉鞋,裡麵的毛非常厚密,外麵防水,鞋底防滑。他很喜歡這棉鞋,要是在現代,怎麼也得要個一二百塊錢。

“雪是什麼時候下的?”陳子輕接過宗懷棠遞的牙刷。

“後半夜。”宗懷棠把牙膏放回櫃子上,“三點多鐘不到四點。”

陳子輕偷偷看向房裡的幾麵牆,宗懷棠那時候又刻字了吧。他不自覺地蹙起了眉心,默默走出房間,蹲在外頭刷牙。

院子裡鋪著大片大片的銀白,深深淺淺的腳印。

洋槐樹的葉子掉光了,樹杈裹了層白,搭在上麵的鳥窩都是白的。

鳥飛走了,窩還在那裡,孤零零的。

誰知道它會不會再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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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懷棠非要鏟雪,還去屋頂上鏟,結果把腰閃了,他趴在床上,誇張地握住陳子輕的手,委屈道:“輕輕,我還沒要你,腰就傷了,你會不會嫌棄我?”

陳子輕抽抽嘴:“嫌。”

宗懷棠臉上的委屈瞬間消失,他周身籠著陰鬱的冷意坐起來,牽扯到了腰部肌肉,疼得五官扭曲。

“你起來乾什麼啊。”陳子輕扶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回床上,“趴著趴著。”

宗懷棠歪著腦袋把手伸進他棉大衣裡,正正經經道:“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你不能嫌我。”

陳子輕:“…………”

“我不給你貼膏藥了,你自己貼吧!”

說的人沒走,聽的人也沒認為他會走,兩人一個坐著,一個趴著。

“輕輕,你肚子好軟。”

“你彆說話。”

“嘶,你貼了又扯下來做什麼?”

“皺了。”

“皺就皺了,衣服一遮,哪個能看得到。”

“你不知道自己有多挑剔嗎,我不給你重新貼,你摸的時候就不舒服。”

床上的男人終於不說話了。

房裡既詭異又溫馨。陳子輕拍著膏藥的邊邊角角讓它嚴實些,一手的藥味,他給宗懷棠把衣服拉好,撅著屁股就要挪去椅子上麵。

宗懷棠的視野裡,陳子輕毛衣的袖子露在棉大衣的袖口外麵,拖下來了根線頭,在他跟前晃,他懶聲:“輕輕,把火柴給我。”

“不就在床頭櫃上。”陳子輕拿了丟到他懷裡。

“你給我的,和我自己拿的,能一樣?”宗懷棠抽出火柴盒,撚了一根火柴出來,火彩抵著側麵磨掉了一些的擦紙,漫不經心地劃過去。

他一手拽住陳子輕袖子底下的毛線,一手拿火柴擦出的火苗湊上去。

對著那根線的一處,撩了一下。

線斷了掉下來,他捏住線的另一頭,將那點熱度搓滅在指間,以防燒到袖子。

“希望腰傷不要留下隱患,影響我的發揮。”宗懷棠的手指塞進他的袖口裡,握住他的手腕摩挲,“我不想讓你吃不夠。”

陳子輕不想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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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懷棠年輕,腰傷隻用了幾貼藥就好了,他為了證明自己的腰部力量,煞費苦心地抱著陳子輕從太陽下山親到天黑,站著親的。

陳子輕發現宗懷棠是真的喜歡接吻,到了癡迷的程度。

一天恨不得能親個八百次。

陳子輕被他搞得連糖蒜都沒吃過,動不動就親上來,怎麼吃啊……

宗懷棠不清楚對象為了不熏死他,艱難地放棄了多好吃的東西,他們於雪後放晴的日子去了啟明製造廠。

門口的保衛科同誌是新來的,他謹慎地讓他們做了登記,問了他們的目的,這才放他們進去。

陳子輕穿過生活區的大門往裡走,公路兩旁如戰士般站立的樹木,紅磚砌的兩層職工樓,水塔,院子……所有都是一樣的,跟宗懷棠布局建設的那個製造廠一模一樣。

宗懷棠對這裡是熟悉的,沒少來,否則也不至於能記那麼牢。

陳子輕有種故地重遊的感覺,他邊走邊感慨,仍由宗懷棠帶他上山。

台階上沒有積雪,都讓工人們清掃掉了,應該是算工時的。山裡的空氣乾淨冷冽,風寒涼刺骨。

陳子輕一個靈魂,鼻子都能凍得要掉了,眼睛也讓風裡的碎雪迷得有點睜不開,幸虧他做任務時是春天。

要是寒冬臘月的被鬼嚇,那就更絕望了。

陳子輕踩著台階上去:“宗懷棠,你要帶我去看什麼?”

宗懷棠走在他前麵,留給他一個挺拔的背影,手向後伸著牽住他:“看春天,看夏天,看秋天,看冬天,看明天,看將來,看希望,看美好。”

陳子輕腳下差點一滑:“說人話。”

宗懷棠給了他人話:“看桃樹。”

陳子輕錯愕,桃樹?這個天氣又不是春天,桃樹有什麼好看的。

很快他就知道宗懷棠帶他過來的原因了。

他站在文體館後麵,麵前是一棵光禿禿的小樹苗。

“這就是酸掉牙的小毛桃核發芽長的,你在那個時空種了,我在這個時空種了。”宗懷棠拍掉樹枝上的雪,“長得快,過完年施些肥,要不了多久就能吃到果子。”

陳子輕靜靜站了會,不著四六地說:“撒個尿上去算不算加肥?”

宗懷棠漆黑的眼一眯:“算。”他蹲下來,在樹苗前的一捧雪裡扒拉出一個坑,仰頭朝陳子輕笑:“撒吧。”

跟個變態似的,一眼不眨地盯著。

陳子輕那點尿意都被他嚇沒了,死活不肯撒出來。

宗懷棠一副不能理解的樣子:“撒個尿害什麼羞,你全身上下哪裡沒有被我……”

陳子輕用圍巾堵他口鼻:“運河結冰了,我們去看看。”

說著就抽離圍巾,徑自跑走。

宗懷棠把手抄進呢子大衣的口袋裡,摸出一包煙點燃一支,含住煙蒂吸了一口,沿著他的腳印走:“彆摔了。”

這話說完不到三分鐘,陳子輕就摔進了雪地裡。

宗懷棠嘴邊的煙微抖,他用兩指夾開,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輕輕,你怎麼像小狗,摔進去的時候腿還翹起來了。”

陳子輕從雪坑裡抬頭,滿臉雪地蹬過去:“這就是你說的,我摔了你不會嘲笑我?”

“那是宿舍走廊,水泥地,摔一跤能掉層皮,現在是雪地,摔著不疼。”宗懷棠大步走過去,對他伸手,“你疼了我哪能笑得出來。”

陳子輕撇著嘴見到什麼,嘴角拉了下去。

宗懷棠手掌的傷好了又有,筷子刻的時候一癲狂就會傷到自己。

前天掉疤了,此時卻出現了一條新的血痕。

陳子輕握住宗懷棠的手站起來,拿走他的煙吸了幾口:“從今晚開始,你睡裡麵。”

宗懷棠抹掉他睫毛上的雪:“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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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家家都要買年貨。

宗家也不例外,宗母張羅這件事,往年她自己去街上,彆家買什麼她就買什麼,今年她找狀態很好的小兒子商量。

小兒子沒要求買麻花,他隻提了兩樣,一是麥乳精,二是罐頭。

都是小兒媳愛吃的。

宗母借著這個機會問小兒子,他跟對象是怎麼認識的,怎麼確定關係的。

宗懷棠坐在房門口,他的肩背深陷在椅子裡,眼垂搭下來,身上有股子孤寂感:“是我追求的他。”

宗母很震驚,小兒子沒有生病的那些年都是姑娘追著他跑,沒想到他也會追人。

“那你們在一起多久了,情感上到了什麼地步?”

“不到一年,但很奇怪,我好像上輩子就認識他了。”宗懷棠的眼簾上抬了點,目光落在背對他研究爐子的人身上,“他愛我。”

宗母並沒有質疑,小兒子卻說:“人有千萬種,他和我表達的方式不一樣,但是我知道,他愛我。”

這是說給自己聽的。

宗母想到那次書房的短暫接觸,之後就沒有再發生過了,小兒媳一直跟著她的小兒子,她想象不出他們的相處方式。

“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你跟媽媽說一說。”

宗懷棠屈指在椅子扶手上敲點:“什麼樣的人……”

宗母等了不短的時間,小兒子依舊沒有給出答案,有這麼難形容嗎?

還是說,這世上所有美好的詞都不夠?

宗母細心地猜著,聽見小兒子慢悠悠地說出兩個字:“菩薩。”

“菩薩?”她很意外。

宗懷棠輕輕地笑了一聲:“來救你小兒子我的,不是菩薩是什麼。”

宗母沒讓小兒子發現她的惆悵,菩薩啊,那確實是要走的。

晚點走吧,晚個一月兩月,一年兩年的也好。

這不馬上就要過年了,最近有不少媒婆算著黃道吉日來說親,宗母都給回絕了,她說,小兒子已經心有所屬,至於談婚論嫁,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

不敢直說有小兒媳了,那肯定要上門看看的,怎麼看得著啊,是個鬼啊。

宗母感覺有一回拒絕媒婆的時候,小兒媳似乎就在她身邊。

也不知道小兒媳滿不滿意她的做法,她這個婆婆當的,什麼也沒付出,白撿了個小兒媳,心裡頭怪愧疚的,過年怎麼也要包個壓歲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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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代年三十要給祖宗燒紙,就在屋簷下擺個盆燒。

火起來了,宗懷棠把一張報紙鋪在地上,蹲那對陳子輕招招手:“輕輕,過來磕頭。”

陳子輕吃掉鍋巴走近,他在宗懷棠看似不是很在意,實際尤為期待看重的視線裡跪到報紙上麵,對著火盆磕了三個頭。

好像自己真的成了宗家的一份子,成了宗懷棠的新娘子。

宗懷棠磕完了頭,帶著陳子輕去靈堂燒香。

陳子輕看著遺像上的宗父:“你爹真的是病死的嗎?”

宗懷棠點著香,沉默良久才說:“不是。”

陳子輕心裡已經有結果了,名單上明明就有名字,宗懷棠卻一口咬定是病死的,是他自己不想麵對吧。

“李科長……”

“他病重來我家,跟我和我媽回憶從前,當晚就走了。”

“那合照呢?”

“事故發生當天照的。”

陳子輕頓覺毛骨悚然,他沒再去看那張合照,儘管照片裡基本都是他認識的人。

宗懷棠把三根香插|進香爐裡,拜了拜,他打開供奉逝者遺像骨灰的長桌抽屜,從裡麵拿出一個黑色的陶塤,站在靈堂中間,再次吹響了安魂曲。

陳子輕第一反應是,安什麼魂,安誰的魂,他之後才去聽曲子,塤吹出來的聲調比竹葉要渾厚悠遠,聽的人內心震撼,忍不住要落淚。

宗懷棠吹完一遍就沒有再吹了。

外麵的宗母鬆了口氣,以往小兒子都是要吹一天一夜的,今年有對象陪著,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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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飯吃的餃子,簸箕都擺滿了,其中有宗懷棠包的一小部分,陳子輕包的一條路,其他都是宗母包的。

餃子下了一大鍋,裝了滿滿三大盤。

“我放了兩個一分,兩個五分。”宗懷棠擺碗筷,“看誰運氣好。”

他走到陳子輕身邊,壓低聲音說:“我吃到了是不會給你的。”

陳子輕搓手哈欠,心裡想著宗懷棠真幼稚,嘴上卻鬥誌滿滿地反擊:“彼此彼此。”

他也幼稚了。

大過年的,希望今晚宗懷棠能不鬨他,也不折騰自己。

堂屋的桌上有三盤餃子,三個藍邊大碗,三幅筷子,三杯米酒,所有都是三份。

餃子的熱氣撲到宗母眼睛裡,她把頭扭到後麵,快速用手絹擦兩下,若無其事地對著空無一人的位置說:“小兒媳,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宗懷棠道:“輕輕,車字旁,有吉祥的意思。”

“寓意好。”宗母誇讚。

陳子輕跟宗懷棠坐的是一條板凳,他身子一偏就湊了上去:“真的有那種意思嗎?”

宗懷棠撇他:“我怎麼會騙你。”

陳子輕雙頰微紅,他出生的時候很小很輕,才叫的“輕輕”,所以他一直以為子輕的全稱就是兒子很輕,沒有彆的含義了。

“過年了,碰個杯吧。”宗懷棠端起杯子。

宗母也拿杯子,她看見小兒子旁邊空位上的杯子飄起來,飄到他們的杯子旁邊,和他們碰了一下。

一點都不陰森了。

宗母心情複雜,說到底其實還是她跟小兒子兩個人,但就是感覺熱鬨了起來。她吃了些餃子就去了房間,把電視上的花邊蓋布拿掉,擦擦,抱著電視去堂屋放在櫃子上麵,按了開關鍵。

電視很久沒有開過了,天線前後左右掰了半天才調出台。

宗母對著空位喊:“小兒媳,春節晚會開始了,台還算清晰,你看看。”

陳子輕被電視吸引走了注意力,83年的春晚,不是他在網絡上見過的那批老藝術家,架空的年代,自有屬於他們的作品。

是好看的。

陳子輕看得目不轉睛,餃子都不吃了。宗懷棠夾了一個蘸點醋,送到他嘴邊。

宗母眼睜睜看著餃子憑空消失,她從外套的口袋裡拿出一個紅包遞到那個方位:“輕輕,這壓歲錢你拿著。”

陳子輕有點不知所措,他求助宗懷棠,像在任務期間遇到難題一樣。

宗懷棠笑:“收著吧,買罐頭吃。”

陳子輕把縮在袖子裡的雙手伸出來,接住紅包:“那你幫我跟你媽說一下。”

“媽,輕輕高興得眼睛都紅了。”宗懷棠說得就跟真的一樣,“嘴巴也扁起來了,往我懷裡鑽呢,鼻子都要蹭我衣服上了。”

“那不能哭,過年不能哭。”宗母拍他胳膊,“你快哄哄。”

想到自己在不方便,她就出了堂屋,小兒子在她身後問:“媽,我沒有壓歲錢?”

“有,給你放枕頭底下。”

宗母提著裙擺跨過門檻:“你們看玩會吧,彆看太晚。零點不要忘了點炮竹。”

堂屋就剩下小兩口了。

宗懷棠捏陳子輕的臉:“晚會是有多好看,讓你看得連你男人都不管了。”

“我沒看過。”陳子輕模糊不清地說,“小品好玩。”

宗懷棠依著他:“那你看的都是什麼?”

“不想知道了,你在這裡了,就看這裡的。”宗懷棠又說,“你也這麼覺得是吧,輕輕。”

陳子輕舔舔嘴上的鮮味:“餃子沒有了嗎?”

宗懷棠把陳子輕轉過來對著自己,低頭湊近他,挺直微涼的鼻尖抵上他的臉頰,直勾勾地盯著他笑:“你沒有回答我。”

陳子輕擔心宗懷棠發瘋:“是的,你說得對。”

宗懷棠唇邊的笑意加深擴大,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硬是把他看得發毛。

“新年快樂。”他說,“祝你跟你媽媽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快樂平安,也祝你哥能夠醒過來,好起來。”

宗懷棠也不知是滿意還是不滿意,摸了摸他白皙軟乎的下巴:“你倒是想得周全。”

陳子輕受不了這種難以揣測的氣氛,他把羞恥跟彆扭一脫,一屁股坐到了宗懷棠的腿上,咬對方喉結上的那顆痣。

“餃子不吃了,晚會不看了?”宗懷棠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風範,掐住他的臉,阻止他的動作,食指的指腹蹭掉自己喉結上的油光,抹在他嘴上,“你不吃了不看了,我還要吃還要看呢,能不能正經點。”

陳子輕抓著他的肩膀坐起來點:“是,我不正經,你正經,你都能讓我爬柱子玩了。”

宗懷棠愣了一瞬,耳根通紅,喉間抽一口氣:“你怎麼,”

沒往下說,他彎下腰背,粗聲喘著氣用雙手擋臉,嗓音喑啞:“我不抓緊時間學習是跟不上你的。”

陳子輕:“……”那也沒有必要非得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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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一過,宗懷棠就出現了莫名其妙的昏睡現象,陳子輕叫不醒他,除非他自己醒來。

陳子輕不知道怎麼辦,他坐在洋槐樹底下發呆,不知過了多久,好像氣溫下降了,四周如同砌成了一個冰窖。

幾乎是本能的,陳子輕從椅子上跳起來,以最快的速度跑遠,他停在溫度正常的地方,回頭看去。

一大群鬼魂站在洋槐樹下麵,背對著他。

陳子輕繃著頭皮把視線對準一道身影:“小,小馬……”

聲音很小,黏在嘴巴邊還沒出來,所有鬼魂竟然都慢慢轉過身,看著他。

就在這時,院門從外麵推開了,宗母走了進來,對跟在後麵的人說:“湯醫生,春節還把您叫來,真的很不好意思……”

陳子輕一分神,洋槐樹底下的鬼魂全都不見了,那裡隻有一張小桌,兩把椅子,他坐過的那把在輕微晃動,他胡亂抹了把滲汗的臉,快步往院門口走。

他還沒有宗懷棠的媽媽冷靜,忘了湯小光了。

湯小光找了個理由支走宗母,他拎著藥箱看跟進房間的陳子輕:“去年你就應該知道我在製造廠的職工醫院上班了,這麼長時間了,你也不來找我,一心在家陪對象。”

陳子輕尷尬地撓了撓臉:“他精神不穩定,離不開我。”

“沒怪罪你,知道你最在乎他。”湯小光走到床邊,“有你在,他臉上的肉都長起來了,確實能迷得你暈頭轉向。”

“……”陳子輕觀察湯小光的表情變化,“他的情況,你不驚訝。”

像是知道這天會到來。

湯小光意識到什麼,擰了擰眉心:“他還沒把他的事告訴你?”

在看見陳子輕搖頭以後,湯小光露出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的反應。

陳子輕懇切地說:“湯小光,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吧,求你了。”

“你都求我了,我拒絕你就說不過去了。”湯小光從藥箱裡拿出張黃符紙,拍在宗懷棠的床沿,“宗懷棠可以自救。”

陳子輕的心臟怦怦跳:“怎麼自救?”

湯小光走到窗戶邊:“院子裡的洋槐樹下麵陰氣很重,他們都在吧,雖然躲著不在我麵前出現,但我不可能感覺不到。”

陳子輕歎氣:“你來的時候我見到他們了。”

“那樹不是一直在宗家的,兩年前才移進來的。”湯小光把窗戶關上,說出了四個字,“洋槐聚陰。”

陳子輕的眼皮飛快地跳了起來,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中成型,他不太想麵對。

“我這玉佛不是驅邪用的,而是固魂,”湯小光示意陳子輕在桌邊坐下來,“你猜我拿掉玉佛以後,會變成什麼樣?”

陳子輕艱難地說:“宗林喻那樣?”

湯小光露出一口白牙:“輕輕真聰明。”

“宗家的風水裡有個陣。”湯小光語出驚人,“宗懷棠是陣眼,所有鬼魂都在那棵蒼老的洋槐樹底下,他找了道士作法借陰氣保他哥的一縷命元。”

陳子輕臉色發白:“陣眼會怎樣?”

“輕輕,你看我這玉佛,過段時間就會失去光澤,裂開,碎掉,換新的。”湯小說從大衣的領子裡掏出繩子,把帶著他體溫的玉佛取下來,放在陳子輕的手裡。

那麼人呢,血肉之軀的結局不言而喻。

陳子輕捏緊了玉佛。

“宗懷棠這次的昏睡隻是開始,他再不放下,要不了多久就會成為一具空殼子,”湯小光說,“鬼魂借助他的身體固定在兩個時空,侵蝕著他,隻有他放下,死局才能活。”

陳子輕咬牙,這麼大的事,他什麼都不知道,宗懷棠瞞他瞞得跟什麼似的。

“他說等到清明才告訴我。”陳子輕把玉佛還給湯小光。

“清明?”湯小光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陳子輕,“選的日子或許跟你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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