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 寡夫門前是非多(2 / 2)

任務又失敗了 西西特 28378 字 3個月前

業務員去服務台給他寫條子:“你先坐。”

陳子輕找空位。

梁津川突然給他一個信封:“這裡麵是學校當年的捐款。”

陳子輕驚愕不已:“你沒花掉啊。”

梁津川將信封塞進他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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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陳子輕的時候,他去窗口走流程,不時回頭。

梁津川站在他後麵,沒有去其他地方。他忍不住地用口型說:“你去空位上坐著去,彆站久了。”

見梁津川沒有那麼做的意思,陳子輕隻好隨他去。

陳子輕依然時不時地回頭。

梁津川始終站在原地,站在他身後。

……

存完了錢,陳子輕跟梁津川在縣裡逛逛。

陳子輕上次來縣裡還是二嬸帶的那次,他在集場被人擄走的畫麵曆曆在目,雖然他報警了,卻不知道上沒上報紙,有沒有被一鍋端。

路過報刊亭,陳子輕去翻了翻報紙,沒有買一份,不想花這個錢。

縣裡的路不寬,大部分是步行的人,少部分騎車,沒有什麼斑馬線,沒有分車道,一起走。

陳子輕全程提著心,他怕梁津川被人撞到被車撩到。

直到進了集場,陳子輕才稍稍放鬆下來,他隨便從一個口進去:“我們九月要去首城,你缺什麼到那兒再買,省得在路上難帶。我們就買家裡用的吃的好不好。”

梁津川的腳步忽然滯了半拍,斜對麵一個鋪子裡掛著一大溜肚兜,多為紅色,繡了各種圖案。

陳子輕奇怪地探頭:“你在看什麼?”

梁津川越過他往前走。

“誒,津川,你等等我呀。”陳子輕跟上去。

陳子輕考慮到梁津川沒帶輪椅,走不了多少路,他要買哪些東西,就讓梁津川在附近的一個地方等自己。

當陳子輕買了兩條枕巾回來,發現梁津川不在原地的那一刻,他腦子裡全是不好的可能。

一聲大叫衝到嗓子眼,有個攤販給他指了個方向:“你弟弟在那邊。”

“謝謝。”陳子輕趕忙跑過去。

梁津川沒站著,他坐在不知誰給的板凳上,被幾個身影擋住了。

都是花季少女,她們在想方設法的找他搭話,羞澀的躲在大方的後麵,悄悄偷看他。

這一幕十分青春美好。

招生部刊登的照片是黑白的,很小,還不是省狀元的頭像,而是叔嫂合照。

省狀元的五官輪廓就更模糊了。

少女們不知道坐在板凳上的少年是省狀元,隻知道是個

從畫報上走下來的大帥哥。

陳子輕撇嘴,梁津川會是多少人的白月光啊。他走神的功夫,手上一空,拎著的布袋被拿走了。

少女們問他是誰,他說他是大帥哥的嫂子。

然後就引起一陣騷動。

嫂子有酒窩,好好看,嫂子你好白啊,哇,嫂子你的眼睛笑起來是月牙。

陳子輕抽著嘴一一回應,妹妹們啊,你們怎麼誇我也沒用,我是不可能被你們收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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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集場,陳子輕給梁津川一包梅子粉:“津川,你去了大學會很受歡迎。”

梁津川沒要梅子粉:“誰會在意一個殘廢。”

陳子輕看他不吃,就用牙咬開梅子粉包裝袋的一個口,對著嘴倒進去點,滿嘴都是酸酸甜甜的梅子味,他含著說:“你能站起來,能走了,以後也會跑,正常人能做的很多事,你都可以做。”

梁津川拉起寬鬆的褲腿,露出底下的假肢:“不還是殘廢。”

“這有什麼關係,要不咱們打賭,你上大學肯定多的是人追。”陳子輕說,“哪怕你不按假肢去大學,也會得到很多青睞,你長得多帥啊。”

梁津川氣息一頓,拋開他殘疾後陰鬱寡歡的那幾年和親人相繼離世後不人不鬼的幾個月,他其他年月都是彆人家的小孩。

不是性格,是愛乾淨跟長相。

他這張臉被誇,實在不值得生起半點波瀾,可他此時卻是心潮激越,就連假肢都隱隱發燙,他口上不屑:“我要那種膚淺的情感?”

陳子輕舔掉嘴邊殘留的梅子粉:“不能這麼說,人都喜歡美好的事物,美好的事物包括帥哥美女,養眼長壽下飯。”

梁津川突然一笑:“你當初嫁給我哥,就是衝的他那張臉。”

陳子輕不假思索地說:“那倒不是,我是看上他的身材了。”

他們在集場出口,周遭的嘈雜像被屏蔽。

梁津川垂了垂眼眸,他哥的身材嗎?他哥常年做活,力氣很大,體格是出了名的健朗。

那是他沒有的。

這輩子都不會有的。

梁津川的自卑不受控地將他吞沒,他窒息著,露出了然的表情:“哦,我哥身強體壯,在床上能滿足你。”

陳子輕眼皮一抖:“不說了不說了。”你哥空有其表啊,八塊腹肌不代表就很厲害。

梁津川的雙腿膝蓋竄上疼痛:“梁錚跟我哥一個類型。”

陳子輕:“……”

“看我,差點忘了關鍵信息,我的嫂子要嫁有錢人,梁錚不合格。”梁津川遺憾地搖頭,轉瞬又開口,“不過他在外地做生意,你等個三五年,興許他碰上大運就發財了,讓你住樓房,給你買汽車開。”

陳子輕望著他。

“超過三秒了,嫂子。”梁津川冷冷地笑。

陳子輕有點發毛,他一個激靈,迅速收回仰望梁津川的視線,加快腳步去停車的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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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場不遠有個修車攤子,沒生意,大爺翹著二郎腿坐那抽旱煙。

大爺後麵有個藍色鐵皮殼,上麵寫著三行字。

第一行是最大的字跡——修車。

第二行是工具不借,第三行是打氣收費。

講究上排版了。

陳子輕推著車過去,谘詢打氣怎麼收費的。

大爺並不特情地招待客人,他悠悠閒閒地說:“一個胎六分,兩個胎一毛。”

“那我前後胎都打。”陳子輕說。

車輪胎壓著長短直彎的土路到的縣裡,導致車身都灰撲撲的。

大爺丟給陳子輕一個看不出顏色的臟抹布,叫他自己把車子擦擦。

陳子輕說:“我不擦了,回去還要臟。”

等回了村裡,他就去塘邊把車洗了,晾乾再還給大伯。

陳子輕看大爺給車打氣,突有一輛汽車出現在他的餘光裡,他迅速撲到梁津川身前。

刺耳的急刹車聲響起。

汽車沒撞上來,在距離幾步之外停住,打方向盤掉頭揚長而去。

在這個小縣城,四個輪子的鳳毛麟角。車消失在街角,路上的行人都沒怎麼回過來神。

陳子輕回想在他視線裡一晃而過的車牌號,他挨個報出來問大爺。

大爺裝逼地一番分析下來,來一句:“不確定是什麼地方的車,總之是好車,有錢人開的車。”

陳子輕在心裡找444打聽。

係統:“首城的車牌。”

陳子輕有些詫異,首城的車啊,那應該就隻是個意外。

開車的人想事情了,沒集中注意力。

陳子輕一陣後怕,還好沒直直地撞過來,他穩了穩心神,發覺少年還被他抓著護在身前,腦袋埋在他脖子裡。

“津川,你沒事吧?”陳子輕不自在地拍了拍少年的背部。

梁津川的嗓音裡透著不知名的啞意,他站直了,後退一步側開頭,目光落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也落在虛空,眼角微紅,發抖的雙手插||進口袋裡。

“沒事。”他說。

這個人第二次舍身救他了,是喜歡嗎。

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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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兩天,三嬸家要挖壓水井。

陳子輕下班被三嬸過去幫忙,在她家吃的晚飯。

在三嬸和村裡人看來,三叔是找梁津川借錢沒借到,不乾他這個侄媳的事,他坐在桌上吃吃喝喝。

正當陳子輕要打個招呼放下筷子,回去看梁津川吃沒吃的時候,三嬸發神經了。。

三嬸不是鬼叫發瘋,她蹲在家門口尿尿。

陳子輕傻了。

村裡沒人討論,顯然都習慣了,這就不是什麼新鮮事,大家都不稀得炒冷飯了,沒意思。

梁老三的媳婦啊,不發病的時候挺正常的。

那她為什麼發病,她腦子壞掉了,讓梁老三給打的,就用鋤頭的把兒敲的,血差點流光

梁老三年輕的時候是個混的。

媳婦懷孕了還要帶著大肚子下地。他呢,他去幫彆人家乾活,自己家的不乾。

為什麼?

乾自家的活哪有人說好話,哪有人誇讚感謝。

陳子輕一通打聽下來,得出了三叔脾氣上頭會動手打人的過往曆史。他心情複雜地回到家裡:“津川,咱三叔會家||暴啊。”

梁津川在煤油燈下看書:“怎麼,你要管?”

陳子輕喃喃:“大家都知道。”

梁津川雲淡風輕地拋下一枚重||磅|炸||彈:“你以前打我罵我,全村也都知道。”

陳子輕呆住了:“那怎麼……”

梁津川譏諷:“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們願意在你麵前裝不知道,願意哄著你,隻要有便宜占,而村長是根據假象順勢而為,下廟村需要個表麵功夫做到位的表率。”

陳子輕有種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的感覺。

怪不得呢,他就覺得他剛進這個世界的時候,梁津川皮膚暗黃眼窩凹陷,整個人都瘦脫相了,哪像是被嫂子照料的模樣。

有家人照顧的人,即便心事重重不快樂,身上也該是乾乾淨淨,沒有什麼臟臭的異味。

而且梁津川的小屋窗戶都封上了,人住在陰暗不見光的地方,哪能不生病。

豬圈都有光。

陳子輕又想到他當初讓梁津川去告發他,梁津川沒反應。

怎麼告發啊,那又不是秘密。

陳子輕吞了口唾沫,村民們一張張友善淳樸的臉在他眼前浮現,他不知道該怎麼表述自己的心態變化。

算了,馬上就要離開了。

以後就算回來,也隻是過年,打交道的次數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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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嬸以往發個病一下就好了,這次也是一樣,她第二天就去山裡耙柴,回來逢人就說自己不知道去了哪,看到了一條大馬路,很多人走來走去,周圍金光閃閃的。

沒多久,三嬸就病了,沒了。

陳子輕稀裡糊塗地吃了頓酒席,送出禮錢,走在起水的隊伍裡,隨著敲敲打打看棺材入土。

墳包一立,陰陽相隔,那個在二叔的喪事吃席上穿大紅色,笑嗬嗬地夾著一塊大肉要喂他,怨氣很小的三嬸,就這麼丟下了一雙年紀不大的兒女。

村裡的老人確定地說:“她看到的大馬路,很多人,金光這些,都是陰曹地府的東西,她都去了,還能活嗎。”

陳子輕吃著老人煮的花生:“撞邪啊。”

“對,邪得很。”

老人說村裡哪個走路走得好好的,路過水塘直接下水走。

哪個在屋後喂雞,突然不停的轉圈。

還有哪個在村裡兩家之間來回走,隻要有個人叫一聲就好了,不叫就一直走。

這叫鬼下仗。

像瓦匠最容易碰上臟東西,出門帶個提刀就沒事了。

陳子輕擺出似

懂非懂的表情,又學到了新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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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嬸走了,可憐的孩子沒了媽,三叔把兩孩子抱去他們外婆家裡,自個兒四處打牌。

井沒挖完就那麼放著。

陳子輕去棉花地,二嬸也在那邊,他們忙了一會,坐在小樹林前的埂上喝水擦汗。

二嬸問起月底動身去首城的事,陳子輕能說的都說了。

突然想起來個門路,二嬸趁熱告訴陳子輕:“你去找你四嬸,她弟弟在首城一餐館當廚子,你看你去了首城找過去,能不能有個洗盤子的活做。”

陳子輕點點頭,洗盤子就洗盤子,這活他在現實世界做過,是熟的,雖然感覺是幾輩子以前的事了。

“那我過天把去問問。”

“不要抱太大希望,人去年過年沒回來。”二嬸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臉,“發達了,家不要了,哥哥也不要了,窮親戚就是那吸血的螞蝗,有多遠就踹多遠。”

陳子輕把缸子裡的蟲子拿出來,大口喝水:“慢慢來吧,我多找找,總能找到事做的。”

“是這樣,過日子就像這蘿卜一樣,剝一截吃一截。”二嬸感慨。

她又說一句:“回頭望望,不如還有不如的。”

陳子輕心想,這比長篇大論的哲學有深意多了,也好理解多了,老年人傳下來的俗話。

二嬸拍著屁||股灰站起來:“不歇了,再歇下去,一天乾不成什麼活。”

陳子輕說:“二嬸,你那棉花種得也太多了,你少種點不好嗎。”

二嬸笑了:“種少了,哪來的錢。”

陳子輕撇撇嘴:“你剛還跟我說蘿卜……”

二嬸抽下一股子汗味的毛巾搭在頭上:“那不是知道歸知道,做到歸做到。”

陳子輕:“……”

“嬸嬸,什麼都沒健康重要,還是要對自己好點,”陳子輕說,“你看三嬸,前些天還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二嬸對於妯娌的死沒太多傷感,人都會死,早晚的事:“她讓鬼摸了,那能一樣嗎。”

陳子輕撓眉心,這又成被鬼摸了啊。

他扶著鬆樹站起來,猶豫著提起一件事:“二嬸,你知道我早前打津川……”

二嬸沒想到他會主動說起這個,臉上出現了明顯的驚訝:“南星你這是,咳,人不都有個脾氣,他那性子太不討喜,又是個什麼活都乾不了的殘疾,你為了照顧他都沒再嫁,你累的時候煩的時候,打他幾下罵他幾句有什麼大不了的。”

陳子輕啞然。

乍一聽是有道理的,一琢磨就會遍體生寒。

那是個人,不是發泄情緒的沙包。

陳子輕沒想對二嬸表達個人看法,她的思想理念已經根深蒂固,自己生病遭罪都不好好治療,哪還指望她在彆的事上有所改變。

不可能的。

二嬸完全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再說了,你後來把他養那麼好,什麼罪什麼難都自

己扛自己背,你辛辛苦苦的供他讀書考大學,該是你享福的時候了,去了首城彆把錢花他身上,他可以那什麼勤學。南星,他將來有出息了如果對你不好,二嬸我爬都要爬到首城找他算賬。”

陳子輕抿著的嘴笑了下:“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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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的一個晚上,月亮圓得像大餅,村裡發生了地震。

家家戶戶都攙上老人,抱著孩子跑去村口的稻床,村長在那拿著大喇叭安撫人心,叫大家不要吵不要叫。

陳子輕在睡夢中被喇叭聲扯醒,他顧不上拿小珍寶和存折證件,第一時間跑去小屋。

梁津川睡覺卸了假肢,他按上要時間。

陳子輕擔心地震危險,他慌慌張張地背著梁津川就往外跑。

梁津川沒小腿,要是有,以他們的身高差距,他被陳子輕背著,腿就在地上拖著走。

屋外比屋裡熱,悶得人喘不過來氣。

陳子輕背著梁津川去稻床:“大家都在那邊,我們也去,我們和他們待在一起有個照應。”

“不去那邊。”梁津川的厭煩毫不遮掩。

“好吧好吧,我們繞路去稻床後麵的小山坡。”陳子輕把梁津川往上托了托,他艱難地行走,裝作輕鬆地說,“嫂子沒有騙你吧。”

梁津川有一瞬間跟不上他的思路。

陳子輕喘著氣:“我以前不是說要做你的腿嗎,現在就做了。”

梁津川一愣。

陳子輕穿過一個個稻草堆,邁過一條小溝走進亂葬崗:“我的腿是你的腿,我的腳也是你的腳,你想去哪,輪椅跟假肢不能去的地方,我可以像現在這樣背你。”

背上的少年很安靜。

陳子輕喊他兩聲都沒反應:“睡著了啊?”

梁津川克製著心跳與氣息想,我是死人,聽到你說那樣的話都能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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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坡挨著稻床和亂葬崗,站在坡上能把村口的稻床收進眼底。

陳子輕把梁津川放在草地上麵,他癱坐在一旁,大汗淋漓地扯著褂子扇風。

月光皎潔,星星不多不少。

陳子輕碎碎叨叨地說震感不大,他出來時隻發現桌上的瓷缸被震下來了,就是不知道待會兒會不會來二次地震。

“我沒看到二嬸,她是不是沒出來啊。”陳子輕站起來往稻床看,二嬸要是在,就她那嗓門,張個嘴藏都藏不住,她也一定會出聲。

陳子輕坐回去:“二嬸家有個磚頭砌的小屋,估計是躲那裡麵了。”

梁津川在草地上躺了下來。

陳子輕看他躺,自己就也躺了。背上的草有點紮肉,影響不大。

喇叭聲持續不斷,村長叫小孩彆去塘邊玩耍,叫大人不要緊張,大家在稻床上待一陣子,不震了就回去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風裡的悶熱減弱,有了絲絲涼意。

陳子輕昏昏入睡。

一隻螢火蟲落在他臉上,他剛有感覺要去打,螢火蟲就不見了。

陳子輕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螢火蟲在他模糊不清的視線裡飛向遠處,帶著那點光亮。

耳邊傳來聲音:“嫂子,彆睡了,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陳子輕瞬間就沒了睡意,他一骨碌爬起來:“津川你說,我聽著。”

梁津川這麼正式,是要說什麼事呢。

是不是關於他到了首城怎麼找工作,住哪兒之類,還有梁津川住不住校,不住校的話,能不能在學校附近找到住處,這其實都是挺麻煩的事,光是在村裡糾結著急沒用,要站在首城,到那一步才能想出對策……

“我有了第二人格。”

陳子輕的神智被重創,頓時就失去了思考能力,他呆呆地看著梁津川:“啊……”忽然瞎說八道乾什麼。

“第二人格背德庸俗低賤,想和他的嫂子睡覺,想讓他的嫂子肚皮突起他的形狀。”

梁津川對他笑:“我要殺死第二人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