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李燁突然對著空氣開口道“一個人在這裡不害怕嗎?”
周遭還是寂靜無聲,連一絲蟲鳴都沒有。
“我要是想害你,會給你連著幾天送吃的嗎?
出來吧,我可以幫你,幫你報仇。”
李燁說完,便靜靜地等待著。
終於,書房的書櫃有些移動,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而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個像是鈍器發出的人聲傳來“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我叫李燁。至於怎麼知道你在這裡,是我猜的,而且我能猜得出你是誰。
如果我猜對了,你應該能夠相信我可以幫你。是這樣嗎,滕豹?”
半晌過後,黑暗中走出一個蓬頭後麵的少年,臉上掛著淚水。
不斷滴落的淚珠,在月光的照射下,異常的晶瑩,卻又讓人感覺冰冷。
李燁從腰間摘下水囊,遞了過去,說道“這裡麵裝的是酒,先喝點暖暖身子,隻是不知道你喝不喝酒。”
滕豹慢慢地走了過來。
他接過水囊,打開,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卻被酒嗆著了,捂著喉嚨,強忍著不發出劇烈的咳嗽,隻是硬忍。
李燁從懷裡拿出一個油紙包,放在身邊,說道“裡麵是一些吃的,你先吃點,再慢慢說。”
滕豹這次沒有猶豫,也是席地而坐,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李燁卻是在一旁緩緩道來“十來年前我母親被人殺害。極有可能和殺害你家的是同一夥人所為。
不管你願不願意說,我在這陪你到天亮。
天亮後,你願意跟我走,我就帶你出城。不願意走,也隨你。
你自己慢慢考慮清楚,反正離天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滕豹沒有說話,隻是吃的速度慢了一些,中間還喝了兩口酒。
他也可能不想說,也可能在整理思路,組織語言。
過了好一會,他才開口,娓娓道來。
“我叫滕豹。我家的事你肯定打聽清楚了。我讀過很多書,也不笨,所以我選擇相信你。
以前這家的主人叫袁玨,是個爛賭鬼。不是天生濫賭的那種,而是我兄長故意帶的。
因為他家原本十分富庶,值錢的東西很多。
他家的藏書更多。我也從這裡拿走了很多書。
一年多前那個袁玨死了,這個宅院也就歸了我們家。
我知道值錢的東向西是沒了,但是還剩下很多書。
因此我還是帶人過來將這個宅院翻了一遍。
無意間讓我發現了書房裡的密室,裡麵也就剩下一些書。於是我全部都帶了回去。
有一天我在一本前朝的地理圖誌中,發現了一張簡略的山水圖。
後來,我將它交給了我父親。他認為那可能是張藏寶圖,於是帶人去探尋寶藏。
可是一年時間過去了,最後還是沒有結果。於是,我極力勸說父親將它燒毀。
然而我父親並沒有這麼做,而是將那本地理圖誌和藏寶圖一並交給了涿郡最大的江湖勢力申屠家。
他期望獲得申屠家的支持,能讓順義幫更上一層樓。
我知道這件事可能會引起兩種後果,一種是如我父親所願,另外一種是滕家遭滅頂之災。
我知道我父親是不會聽我勸的,而我也隻是會些粗淺的武功。
我隻能自己做些逃跑準備,想著留下性命,想著延續滕家香火也是好的。
果然,不久後的一天夜晚,滕家闖進很多蒙麵黑衣人,見人就殺。
我的院落在滕宅僻靜之處,而且習慣晚睡。又因為這事警覺萬分,並且事先做了些準備。
所以我才有機會從滕家宅院裡逃出。
但是外圍的暗哨,一個蒙麵之人察覺到了些許動靜,無奈之下我隻能逃到這裡。
恰巧驚動了這宅院新來的看宅之人。
蒙麵黑衣人和看宅的三人交手,不敵,便退走了。
後來,看宅之人也走了,再沒出現。
我就一直躲在這裡的密室。
我想這裡並不安全,因為等城裡的搜查結束後,黑衣人還會來這裡搜尋一遍。
但是我又實在無處可去。外麵也肯定有人暗中尋找我。
然後,那天你就出現了。
我隻能賭你不是來殺我的。我想我賭對了。
我講完了,你有問題現在可以問我。
既然我選擇相信你,便不會有一絲一毫地隱瞞。
畢竟這也是我最後的活命機會。”
李燁聽完這一切,倒是很欣賞這個少年。
能夠在滕家那樣的環境中安心讀書,能夠分析事情的前因後果,能夠有所取舍,能夠準確的判斷自己的處境,諸多種種都說明了這個少年的心性。
不管他純良與否,至少他聰明,冷靜,堅忍。
“你現在心緒不穩,可能還有些細節遺漏。現在也不適合問你,回頭再問吧。你先去避風、暖和一些的地方睡一覺。天亮前我叫你,然後先帶你出城。”
這次滕豹卻有些猶豫,可還是遵從李燁的話,找了個角落蜷縮著。
李燁依然坐著。
按照滕豹說的這些,便能將整個事情串連起來,隻是還是有很多地方需要弄清楚。
天剛蒙蒙亮,李燁便叫醒了熟睡的滕豹。
滕豹也是仿佛看見了曙光,恢複了一些生機。
李燁帶著滕豹躍出袁家老宅。
牆外隱蔽處,吉達明和應朝義正趕著一輛裝滿桑氏船行貨物的驢車在等著。
將滕豹藏在車裡的貨物中,彙合了另外幾輛驢車,便趕著向城門而去。
城門處盤查依然嚴格。
城門官甚至親自檢查了桑氏船行的一眾驢車。
最後也沒有發現滕豹。
於是李燁帶著滕豹順利出城,來到了城外離碼頭不遠的一處農莊。
不是李燁他們幸運,而是早幾天李燁就已經計劃好了這一切。
李燁夜探袁家老宅的第二天,便確定滕豹躲在這裡。
他讓金掌櫃去想辦法,看能不能帶著滕豹出城,畢竟金掌櫃在薊城混跡多年。
李燁當然也有其他辦法,但是最行之有效的辦法就是,用對人。
金掌櫃的辦法很簡單也很有效。
買通了值守城門官,謊稱自己需要轉移城內桑氏船行的錢物,不希望有人注意到,理由是薊城不安全。
所以李燁用對了辦法,也用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