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爬到床上要睡覺的時候, 許嘉容心中還有些暖暖的。
在那個家裡, 她和許嘉言最好。其實有一點許嘉言看得很準, 許嘉容並不笨,她敏感又心思靈透,那個家裡,對她最好的, 就是許嘉言。
那時她和許嘉行出生, 她們一家還住在南京,距離爺爺一家很近。沈梅生下龍鳳胎之後, 爺爺也是很高興的, 畢竟龍鳳胎說起來就很吉利。但是當時沈梅生完孩子身體不大好,還有工作, 爺爺和奶奶其實也不是閒在家的, 重男輕女的爺爺表示, 要幫忙帶孩子的話, 隻能帶一個, 而且隻能是許嘉行。當時把沈梅氣得不行,還是外公當場表示爺爺不要她這個孫女就算了, 他抱回去養。
所以, 她在外公家一直住到了十二歲。
許嘉容並沒有覺不幸運, 外公外婆對她很好,她早年在外公家住著的時候, 還挺幸福的。外公是經商的,頭腦手腕都不缺, 家中也不缺錢,外婆又是早年就讀書識字的大家閨秀,再加上,他們倆是真的很疼愛她,許嘉容能養成這樣知足的性格,就是和小時候的安逸幸福有關。
隻是後來回家,和父母到底沒法太過親近。
以至於許嘉行欺負她的時候,她沒法對他們像一般的父母那樣說出口,他們工作繁忙,所以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她那個弟弟啊……和她一胎所生,本該是在媽媽肚子就最親近的存在,可小時候那些事之後,她真的沒辦法毫無芥蒂地和他做好姐弟。
直到現在,許嘉容也沒有原諒他。
許嘉行骨子裡也是個很驕傲的人,儘管漸漸長大之後,小時候那些囂張恣意都收斂了起來,但其實骨子裡那個他從沒有變過。
這些年,他倒是也有幾次彆彆扭扭地討好她過,在她勉強求他給她補課之後,他表麵端著架子,事實上卻真的稱得上費儘心力,專門為她另外的複習筆記比任何買的輔導書都要詳儘清楚,正符合她的水平,令人一目了然。一套套的資料全是許嘉行自己整理的,這其中花費了多少時間和功夫她不是不知道。
還有她二十歲生日那年,他特地從北京的大學坐高鐵到她的學校送了她一條項鏈,據說是他自己打工買的。
許嘉容給了他麵子收下了,卻一次都沒有戴過。
他那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她的意思?
十年下來,到底感情還是淡淡的,裂痕一直無法彌補。
正抱著被子要準備睡覺,手機傳來“叮”地一聲。
顧宜修:睡了嗎?
許嘉容:還沒,準備睡呢。
顧宜修:……嗯,你姐姐有男朋友嗎?
許嘉容驚訝地看著這條微信,想了想才回答:
據我所知,現在沒有。
顧宜修:戰衍,你見過的那位我的朋友,想要追求你姐姐。
許嘉容:……
顧宜修:他喜歡你姐姐已經快八年了,我覺得我在不幫他一把,他會孤獨終老。
許嘉容:…………………………
顧宜修:我們在國外的時候,他就暗戀你姐姐,後來你姐姐回國了就沒了消息,想不到我和你在一起了哈哈哈
許嘉容:……我姐姐也認識他?“
這“哈哈哈”三個字裡,真是有種說不出的得意啊。
顧宜修:可能她不記得他了。
許嘉容:嗯?
顧宜修:戰衍啊……是曾經你姐姐救下的那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小可憐,你問問她,說不定她還能想起來
許嘉容:……
講道理,這個形容她怎麼也沒辦法和見過一麵的那個高大冷峻的戰衍聯係起來。
於是,她又爬起來,跑到隔壁去。
“姐,你睡了嗎?”她敲門進去。
許嘉言抬起頭來,放下手中的書,“什麼事?”
“呃,姐,你還記得那個你救下的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小可憐嗎?”她一個字都沒改,直接問許嘉言。
許嘉言很鎮定,直接回複了她三個字,“哪一個?”
許嘉容滿臉一言難儘,“難道有好多個嗎?”
“單單在國外那幾年,少說也有七八個吧,你姐姐我一向樂於助人。”許嘉言說。
許嘉容:“……………………”
回到自己房間,許嘉容老老實實回答了顧宜修許嘉言的答案。
顧宜修在隔壁狂笑她是聽不見的,但是她覺得這會兒顧宜修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很好,許嘉言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戰衍。
顧宜修非常仗義地發微信給戰衍,元旦我和嘉容出去旅遊,房子借給你住,許嘉言就住隔壁,能不能得手就看你自己了。
戰衍:……
顧宜修:彆省略號了,看你這幾年玩命得工作,也該休息休息了,我那幾個小公司,也不必這麼拚的,現在發展得很可以了,大不了可以讓立夏上去頂兩天,你帶他這麼久,也該拿出來用用。
戰衍:謝謝。
顧宜修:彆謝,我覺得你追求許嘉言,根本就是HARD模式,兄弟你保重
戰衍:……
還不知道自己躺槍的魏立夏剛給顧宜修訂好雙人機票,“老大元旦帶嫂子出去玩,我也想放個假啊,不然單身狗什麼時候才能脫單。”
正在這時,戰衍剛好打電話過來。
“戰哥?”
“立夏,元旦你有事嗎?”
“呃,暫時沒事,怎麼啦?”他小心翼翼地回答,慢慢有了不祥的預感。
戰衍那邊沉吟了一下,“那就好,那幾天估計要你加個班。”
魏立夏:“……”
“我要休息幾天,公司暫時交給你,不是非常重要的事不要給我打電話。”
魏立夏:“……………………”
“聽到了嗎?”
“聽、聽到了。”QAQ
他的命怎麼這麼苦!
第二天許嘉容去上班,早早就去和高書記請了假。
“請兩天啊?”高書記看著請假條說。
許嘉容臉蛋微紅,點點頭。
高書記打趣地說,“多請兩天也沒關係的。”
“可以了,五天足夠了。”元旦本來就有三天假期,這次又不論到她值班,五天足夠了。
高書記笑眯眯的,“和男朋友出去玩?”
許嘉容不好意思了,“書記,批不批假嘛。”
“批了批了。”他說,“我還等著喝你的喜酒呢!”
等到她拿了請假條下去,同事幾乎都知道了,一個個都眨著眼睛曖昧地看著她。
許嘉容隻能作出凶巴巴的樣子,“看什麼看!”可惜她再凶也沒什麼威懾力。
“喲,我們小許也有這麼凶的時候啊。”有人開玩笑的聲音傳來。
許嘉容愣了一下回過頭去,“陳警官?”
“想不到啊小許,你居然又回到春橋來了,”陳警官有些感慨,“新嶽那邊不好嗎?”
許嘉容儘量不將目光落到陳警官身後的趙睿英身上,口吻卻仍然有些不自然,“不是不好,我還是喜歡熱鬨一點……”
陳警官沒發現什麼異樣,走進來坐下,“哎,你們這邊的恩宇新村又為了那幾棟房子的事兒鬨起來了,上頭把我們這一片兒的民警都調過來幫忙,估計你們社區也會派人去吧?“
“書記還沒說。”許嘉容勉強說,“不好意思啊陳警官,我去一下衛生間。”
“好好好你去吧。”
從頭到尾,她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趙睿英。
趙睿英抿起了唇,眼神幽深。
他又不蠢,之前許嘉容麵對他時的那種溫柔親切再不見了蹤影,而且這副完全當他不存在的模樣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知道了。
知道了他就是那個人。
知道了十年前他害得她被凍得半死還差點出了事。
其實以趙睿英這種出身的孩子來說,如果不是欺負的人是不能欺負的許嘉容,或許他根本不會受到那麼深刻的教訓——
這段話他這麼多年來在心中轉過多少次,早年也憤憤然覺得,自己其實沒那麼錯。
他喝醉了。
十五歲的少年家長是不允許他們喝酒的,但是那個年紀正是無法無天的時候。
那天是邵希爺爺的七十大壽,他、許嘉行和邵希偷偷去了酒窖,偷喝葡萄酒。邵希的酒量最差,一杯就倒了,許嘉行稍稍好一些,也沒撐過三杯,唯有他得意洋洋,雖然已經醉醺醺的,卻沒真的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