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萬事且浮休(2 / 2)

回涯 退戈 6804 字 7個月前

老者手指按著鐵刃,壓低了上身,忽而開口道:“我給自己起名叫錢二兩,江湖人也曾叫我北屠刀。不過這兩個名字,我都不是很喜歡。”

“北屠刀?聽起來也是個響當當的名號啊。”宋回涯盤腿在他對麵坐下,悠然愜意地與他閒聊道,“老爺子,看您如今都差不多金盆洗手了,怎麼會又與我這樣的麻煩精扯上關係?”

“你先前問我,第三次見麵時,發生了什麼事情。”老者專注地看著手中劍光,埋頭道,“你出錢,買了我一條命。”

宋回涯好奇問:“我花了多少錢?”

老胸腔發力,嗓音多出種低沉的厚重感㈦_[(,清晰拋出兩個字:“二兩。”

“還真是如此?”宋回涯吃驚了,身體前傾,悵然歎息,“一條命那麼不值錢嗎?”

錢老靜默稍許,淺淡的語氣中夾雜著微末的哀怨,說:“值錢得很。隻是這世道太賤了,賣不上什麼價。”

宋回涯頷首,乏味道:“也是,所見所聞,全不是什麼好事。”

錢老停下動作,左手托住鐵劍,對著皓亮的日光檢查著鋒刃。

宋回涯與他商量:“前輩,您平日若閒著無事,彆磨刀了,幫我教教我徒弟唄。”

錢老拿過布帕,順著劍鋒仔細拭去,哂笑道:“那是你的徒弟,我為什麼要教她?”

他歸劍入鞘,扔進宋回涯的懷中,問:“你為何要收這個徒弟?”

宋回涯看著劍上的刻字,說:“我教徒弟做人,也是在問自己,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錢老說:“現在知道了?”

宋回涯燦然笑道:“是個好管閒事的俗人。”

“嗯……比你以前好多了。”錢老繼續磨自己的刀,“你以前遇到了閒事,從不樂意去管,隻會說一句,‘那你怎麼不去死呢?’,氣得你師父手中棍子都捏斷了幾根,不許你隨意下山。”

宋回涯剛想順勢胡扯兩句,後院傳來一陣雞飛狗跳的動靜。

錢老黑下臉,當即拎起刀,氣勢洶洶地朝後院走去。

緊跟著傳來宋知怯拙劣的狡辯:“爺爺,沒人跟我說話,我隻是想跟這隻雞談談心!動物是有靈性的!哎喲——”

宋回涯無奈失笑,拄著長劍起身,拿過一旁的鬥笠,踱步走向對街的院落。

婦人已清掃過地上的殘葉,院中水缸見底,桌上擺著幾個空蕩的餐盤。

她人在屋裡,將孩子從竹筐裡抱了出來,平放在床上,解開他的衣服,正用一條打濕的巾帕,給他擦拭四肢。

“娘給你擦擦身子。”婦人坐在床沿,溫柔地看著孩子,握住他的手,嘴裡小聲安撫,“我兒是個愛乾淨的人,是不是?你乖啊。睡一會兒就起來吃飯了。”

她不敢用力,又抹不去屍體上的黑斑,隻能魔怔似反複地擦洗。

宋回涯站在門口,看了會兒,殘酷地拆穿:“他已經死了。”

婦人充耳不聞,該是視線太過迷離,看不真切,將兒子的手抬得更高了些,湊近眼前,連著指甲一絲不苟地清理。

宋回涯斜倚著門框,兀自道:“你若是想就這樣過下去,那便當我今日沒來過。可你若真想問這天下一句公道,我可以帶你上山。”

她話音未落,婦人已倏然轉身,朝她跪了下來,聲嘶力竭地喊道:“我要上山!”

她說出這句,再不能自欺欺人,精神驟然崩潰,軟倒在地,連頭也抬不起來。

她膝行上前,想去抓宋回涯的衣角,抬手隻摸了個空,蹭到一片白光。

“求求女俠,我想上山,我真的不明白,我這一家踏實本分,不欺善、不作惡,怎麼就因為一個巴掌,落得個家破人亡?”婦人捂著胸口,疼得椎心泣血,“今日我上山,他們說我郎君也死了,我郎君也死了!他隻是借了幾兩給我兒看病的錢。我兒沒活,他也死了。可我連他的屍首都看不見。”

宋回涯蹲下身,認真聽她說完了,平心靜氣地道:“我先同你說清楚,我可以替你出頭,但我保不了你的安危。你今日同我上了山,明日、後日,或許就會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婦人激動說:“我不怕!他斷雁門何時給我過活路?他是大人物,他是山嶽一樣的大人物,我們活在山底,甚至不配知道他是誰。可我們難道就活該被當是路邊的野狗一樣糟踐嗎?山上的人就是這樣的道理嗎?是嗎?”

“你若問我,我會說不是。可他們不是我。”宋回涯和顏悅色地道,“所以你想問個什麼公道?你要殺了他嗎?”

婦人一時竟有些迷茫,思量片刻,搖頭道:“不,我不要他死。我要他三跪九叩,去我兒和郎君墳前祭拜。我要他認錯!”

“好。”宋回涯應下。抓起鬥笠,戴在頭上,將女人扶起,問:“如何稱呼?”

婦人猶不敢置信,一半重量靠在她身上,恍恍惚惚地答:“二娘。”

“好。二娘。”宋回涯鬆開手,語氣柔和而堅毅,“站穩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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