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廷夔領著尤振武一行人進堡,守門的鄉勇很認真的查看尤振武和翟去病的身份文牒和腰牌。
劉廷夔小聲解釋:“任何人進堡都得查驗身份,這是葵心先生定下的規矩。”
王徵不止是學問家,也是致仕的朝廷官員,進士出身,雖然是不做官了,在家鄉仍有巨大的影響力像這種召集鄉勇,建堡自衛的大事,肯定是要他牽頭來組織,具體的執行,也是他製定和領導的。
更何況,王徵還曾經寫過兩部兵書,分彆是兵約、客問,論起來對兵事也是有研究的。
尤振武微微點頭,目光看守門的鄉勇又看堡子的防禦鄉勇麵黃肌瘦,裹著頭巾,打著補丁的箭衣,腳踩草鞋,手中的禿槍是他惟一的武器,堡牆也不高,下麵挖著淺淺的壕溝,修設有吊橋,看起來像模像樣,但尤振武卻知道,這樣的簡單防禦,隻能嚇唬流民,遇上真正的流賊,是根本擋不住的。
曆史上,李自成在商洛山中能夠再起,就是打劫山中和周邊的地主豪強,將他們的存糧納為己有而那些地主豪強隻所以存糧山中原本是擔心被官府搶走,不想最後卻是便宜了李自成。
經過檢查,進入堡中。
堡中都是普通的民戶,連連災亂之下,都麵有菜色,衣衫襤褸,但精神還可,見來了外地的客人,都好奇的看,更有幾個孩童跟在馬後,連蹦帶跳,翟去病掏出一把糖果,賞給他們。
進堡剛走了幾步,就看見了一座教堂。
細長,尖頂,哥特式的建築,醒目的十字架,雖然看起來很是簡陋但該有的特征,一個都沒有少。
教堂前,一個麵目清瘦的中年人已經等著了。
卻是王徵之子王永春。
雙方見禮之後,王永春道:“家父正在禱告,請稍候片刻。”
尤振武點頭。
翟去病則是好奇的看教堂,不論建築樣式還是建築理念,哥特教堂和中原華夏的廟宇實在是不同。
一會,一個頭戴方帽,身著儒衫,須發斑白的乾瘦老者從裡麵走了出來。
正是明末西學大家之一的王徵。
王永春和劉廷夔急忙帶著尤振武和翟去病行禮,並且介紹尤振武。
不想王徵看了一眼尤振武,忽然怒喝道:“你好大的膽子,隻憑兩句謊言,憑坤輿格致和火攻契要就想要欺騙世人嗎?”
眾人都驚。
尤振武心中卻是咯噔一下,心說瞞得住帶兵的孫傳庭,但終究是瞞不過王徵這樣的西學大師,於是急忙深輯到地:“先生息怒,晚輩有下情稟報。”
“說!”王徵怒。
尤振武直起身,目光看劉廷夔。
劉廷夔會意,拉了王永春閃到一邊,翟去病也跟著退下,隻留下尤振武和王徵一少一老站在教堂前。
老實說,劉廷夔內心十分想要聽一下,尤振武究竟會如何說?尤振武製作自生火銃和打造精鐵之術,究竟是不是從坤輿格致和火攻契要之中領悟而出?
因此,雖然是退到了遠處,但他的目光始終緊盯。
他看到,尤振武侃侃而談,好像是在向葵心先生解釋著什麼?說著說著,甚至是蹲下身來,拿著小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而葵心先生的表情也逐漸的變化,從最開始的震怒,漸漸變成疑惑,繼而捋著胡須,用心傾聽,最後竟然也是蹲下身來,也拿起小木棍,和尤振武兩人一起寫寫畫畫,寫的興奮處,他臉上露出興奮,最後又大笑了起來。
劉廷夔看的驚異,他實在是想不出,葵心先生的情緒,為何在短短時間裡,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轉頭看,發現王永春更驚訝,身為兒子的他,已經十幾年沒有見過父親這般的興奮了。
翟去病卻一點都不驚訝,坐在砂石墩上,用小棍逗著地上的螞蟻,表情悠閒,就好像他早就猜到了現在的結果。
最後,就看見尤振武跪在地上,向王徵拜了三拜。
原來是王徵收他做了關門弟子。
“走,走,走!”
葵心先生和尤振武都站了起來,這一次劉廷夔清楚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因為葵心先生牽住尤振武的手,大聲邀請他回家說去。
於是眾人回家。
劉廷夔心中的驚訝,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實在想不出,尤振武究竟是用何等的話語,說服了葵心先生,並且做了葵心先生的關門弟子,弟子本就不容易,要做關門弟子,就更是不容易了。
更何況,尤振武本是武人。
葵心收一個武人做弟子,若非親見,怕沒有人會相信。
等進到王宅,拜了香堂,尤振武正是拜師之後,葵心先生對兒子王永春說,他要跟隨尤振武去榆林講學一段時間,即刻準備行禮,明早就跟隨尤振武去榆林
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劉廷夔又驚訝了。
整整一個下午,葵心先生都和尤振武兩人暢談,這一次,劉廷夔可以坐近了聽,但有些術語卻是聽不懂,什麼算數,什麼方程式?什麼輪與軸,杠杆和滑車,尖劈和螺旋?
有些他隱隱明白一些,但大多數他卻是聽不懂。
晚間,劉廷夔終於可以問尤振武了。
“少千戶,賀喜,能說服葵心先生,你可算是第一個人了。”
“在下佩服的五體投地,隻想問,您究竟是如何說服葵心先生,做他關門弟子,又答應去榆林講學的?”
尤振武笑:“其實也不難,葵心先生是西學大家,專精機械,我投其所好,和他一起探討機械。葵心先生歡喜,就答應收我為弟子。”
“第二,我答應在長樂堡,為他修建一座小教堂,助他傳播福音。”
劉廷夔聽了有所明白,但疑惑也更多:“機械之學,少千戶從哪學到的?”
“當然是葵心先生的遠西奇器圖說,我鑽研了很多日子。”尤振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