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橋頭的要點,在於善用天然險隔和我們修築的工事,路障、胸牆……用它們遲滯敵人,阻攔敵人,而我營則用火器殺敵。如此,就可以以一當十。”
“夫戰,一在勇,二在氣,兩者缺一不可,你們為旗長,當為表率。”
“我為僉事,如我動搖擅退,你們可斬我!”
“從現在到明日清晨,一共六個時辰,六個時辰裡,枕戈待旦,時刻準備,不容任何懈怠!”
尤振武令。
“是!”
四個旗長高聲。
其實,四個旗長心中是有疑惑的,他們不明白守衛橋頭的意義?但他們對尤振武的命令,卻沒有任何質疑,不唯軍令,也不唯尤振武的神算,更因為尤振武自從練兵組軍累積起來的種種厚待和威信。
在尤振武發令的時候,二姐夫武尚忠站在旁邊,目光盯著尤振武,見尤振武從容穩重,條理分明,號令清楚,自帶有大將威嚴之時,他心中不禁歎:不愧是將門子弟,自小耳濡目染,自己第一次帶兵統兵時,可比他驚慌失措的多了,由此,他徹底放心,對尤振武的能力,也是徹底佩服,對於“嶽王爺”的傳言,再沒有任何懷疑。
感歎的同時,他卻又不免想起自己的老丈,如果老丈在這,見振武如此,一定更欣慰。
……
會意結束,各部依照軍令,開始執行守衛任務。
運送營主力,當然是守衛橋頭,所有的自生火銃都布置在胸牆後,上下兩處的淺灘,各派十人防守,由兩個小隊長負責防衛,以長哨聲為警,武尚忠率全部的十一個騎兵為救援,哪裡出現險情,就往哪裡救援。qqxsnew
武尚忠心中始終掛念丈人的安危,他來到河邊,遠望潼關的方向,似乎想要看到丈人的身影和尤家軍的大旗,漆黑的夜色裡,他什麼也看不到,久久沒有結果之後,口中歎息一聲:“老石啊老石,你怎麼還不回來?”
此時。
“好像有信騎”
站在對麵橋頭,負責觀望的哨兵忽然大聲喊。
武尚忠聽見了,立刻跳起來,向橋頭奔去。
隻見模模糊糊,朦朦朧朧,有一騎從正官道疾馳而來,因為天色已經黑下來,視線不好,所以根本看不清楚,隻能隱隱約約看出一個大概。
……
石橋前。。
全身披掛,腰懸長刀的尤振武大步走出胸牆,來到最前方。
武尚忠奔了過來,口中道:“振武啊,你說會不會是老石呢?”
尤振武不回答,隻看著前方說道:“再點兩支火把。”
“噠噠噠噠”
話還沒有說完,清脆急促的馬蹄聲漸漸入耳,騎士的身影已經進入七十步,正出現在橋頭,武尚忠瞪眼看見後,立刻拍大腿叫道:“果然是老石!”
戴著鬥笠,絡腮胡子,勁裝箭衣,熟悉的身影,不是老石又是誰?
尤振武臉上一喜,快步就衝上石橋。
老石也已經衝上了,當離得還有十幾步,看見是尤振武之後,他忽然在馬上大哭了出來:“少僉事啊”
尤振武心中一震,站住腳步,一股不祥的預感撲麵而來。
老石到了他麵前,翻身下馬,跪在地上大哭道:“少僉事,申時末,闖賊大軍攻破了潼關南門,官軍正在潰敗中,還有,還有……遊戎在汝州,戰死了”
轟。
雖然不意外,雖然已經有所意料,但聽到父親戰死的消息,尤振武的耳朵裡還是轟鳴作響,猶如五雷轟頂一般。
一瞬間,他臉色發白,腦子裡空白一片,站在那裡,久久不能動。
“什麼,你說什麼?”
武尚忠早已經從後麵衝了下來,衝到石善剛的麵前,抓住他肩膀,使勁的搖,嘴裡不相信的嘶吼道:“你再說一遍?”
“遊戎……為朝廷儘忠了!”
石善剛跪在地上哭。
“不可能……”
武尚忠嘶吼著,眼睛早已經奪眶而出,尤見龍不止是他的丈人,也是他的父親,他本是普通的軍戶,自小父親陣亡,母親病故,是尤見龍見他英勇,器重他,培養他,並將女兒許配給了他,若不是丈人,他可能什麼都不是,隻恨這一次出征,他沒有跟隨,想不到竟然成了千古遺憾。
“是真的,小的打聽了很多人,還見了榆林兵……”
石善剛哭。
尤振武卻已經從驟然的震驚和悲痛之中掙脫了出來,因為他看到,在石善剛後方的官道上,又有一些影影綽綽的身影出現……
“後麵是什麼人?”尤振武問。
“是逃兵,聽聞闖賊攻破了潼關南門,很多人不戰而逃……”老石回。
尤振武臉色更沉重,他知道,他為之準備了數天的關鍵時刻,終於是到來了。
“回去,封橋,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通過!”
尤振武大叫,轉身往回跑。
李應瑞和王守奇都大呼,兩個士兵扶起武尚忠和石善剛,又一個士兵牽了馬,一起往回奔。武尚忠一邊跑一邊哭。
……
剛回到路口,那些影影綽綽的模糊身影,就已經是在橋的對麵出現了,雖然不是很清楚,但已經隱約的能看到他們身穿的明軍製式大紅胖襖了。
原來是一群潰敗的官軍騎兵,大約十幾人。
此時,橋頭西岸的火把已經是點了起來,五六支熊熊的火把,將路口照的明亮,那一杆繡著“榆林中衛所尤”字將旗,在夜風中獵獵招展。
尤振武全身披掛,拿了一杆自生火銃,就站在胸牆前,眼眶紅紅,表情嚴肅的望著馳到對麵橋頭的那十幾個逃兵。
“籲”
見到對麵橋頭有火把,還有軍士攔路,這十幾個騎兵有些驚訝,這裡不是三岔路口,也不鄰近州縣,隻是一石橋,怎麼會有兵設卡呢?他們來之時,可沒有啊。
但管不了那麼多,他們是潰兵,逃命才是第一要緊。
於是領頭的那個遠遠大喊:“讓開讓開,快讓開,潼關敗了……”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