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正軍法(2 / 2)

1644英雄誌 韭菜東南生 9192 字 5個月前

「允文,你快回去,督師又吐血了!」

尤振武還沒有來得及高興,就聽到了一個噩耗。他臉色一變,急急返回王宅。

「怎麼又吐血?」

「聽聞王定逃走,督師痛心疾首,當時就吐了血。為免你擔心,影響指揮,喬先生剛才並沒有告訴你……」李應瑞也急的不行。

尤振武心急如焚,他隱隱知道,他最最擔心的事情,怕是很快就要發生了……

回到院中,推開房門,正看見孫傳庭趴在桌上,提著毛筆,正艱難的書寫著什麼?一邊寫一邊咳嗽,整個人搖搖晃晃,好像已經是坐不穩,喬元柱和趙應一左一右,一邊微泣一邊扶著他。李承芳站在旁邊,也是落淚。

「督師!」

尤振武衝到桌前,他已經看到,孫傳庭臉色煞白如紙,嘴角似乎還有沒有擦去的鮮血,整

個人儼然已經是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孫傳庭卻仿佛沒有聽見他的喊,依然執著的提著筆,艱難的書寫著,直到寫完最後一個字,他才放下手中的筆,隨即一陣劇烈的咳嗽,右手捂住嘴,含糊不清的說道:「蓋印。」

喬元柱急忙將一方朱紅大印取出,合在孫傳庭剛寫的那張紙上,用力壓下。

孫傳庭這才滿意,微微點頭,右手張開時,卻發現手心裡多了一口血。

「督師!」

喬元柱放下印,哭了,趙應則早已經是泣不成聲。

尤振武也已經是濕了眼眶,他和李應瑞跪在地上,哭腔報道:「督師保重身體!」

「尤振武,你近前。」」孫傳庭用儘最後的力氣。

尤振武忙跪行來到他麵前,仰頭望。

「你很好。」

孫傳庭眼中也有淚:「殺王定更是應該。為什麼一敗再敗?就是因為將驕兵惰,以國法為兒戲,總兵可以扔了督撫,參將可以扔了總兵,士卒可以扔了參將,扔來扔去,扔到最後,把所有都扔沒了,本督到任陝西以後,整肅軍紀,嚴劾治罪,殺了賀人龍,但想不到還有王定這樣的總兵!」

說著,孫傳庭忍不住憤怒,又是劇烈咳嗽。

趙應為他撫背,但無濟於事。

孫傳庭緩過這口氣,歎道:「可惜,我見你見的太遲,若是去年就見,魚化為龍,也未可知。今日雖然有很多話想和你說,但我怕是沒有那麼多時間了,所以,你就聽令吧。」

「振武在。」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今日勝利,皆是你功績,本督著升你三級,為榆林衛指揮使兼榆林總兵,統領榆林全部兵馬,這是本督親寫的委任狀。你接住了。」孫傳庭雙手捧著那張紙,艱難的遞給尤振武。

尤振武雙手高舉,接過委任狀,隻覺重逾千斤,淚水已經止不住,哽咽道:「如此重任,卑職恐不能當。」

旁邊的李承芳雙手捧來一方銅印,隻是掌心大小,正是從王定腰間搜出的榆林總兵印。

孫傳庭喘息著繼續道:「你能當的,你能當的。這也是我孫傳庭,能為你、能為朝廷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你雖是武人,但有勇有謀,謀略非凡,能練兵,能帶兵,未來剿滅流賊的重任,怕就交到你身上了,此去之後,如果西安可守,你就堅守西安,如果不可守,你就退往榆林,收攏兵馬,重整榆林軍,無論如何,你也要想方設法,令闖賊不敢北望,以保社稷安寧!你記住沒有?」

尤振武低頭:「是。」

孫傳庭道:「英雄出少年,但使努力,未來你之成就,定可比肩中山王和開平王。」

中山王,徐達,開平王,常遇春,孫傳庭用明初兩大明將比喻尤振武,可想他對尤振武的期望和器重。

尤振武深拜:「督師謬讚,唯粉身碎骨,竭儘全力。」

孫傳庭微微欣慰:「你之才智,百年難見,我沒有什麼能教授你的,隻希望你能以我為戒……」說到此,忍不住落淚:「古來英雄,都是出師未捷身先死,我卻是哥舒翰第二,晚節不保,貽笑後世了。杜甫有詩雲:艱難奮長戟,萬古用一夫,哀哉桃林戰,百萬化為魚……嗚嗚……」

「艱難奮長戟,萬古用一夫。哀哉桃林戰,百萬化為魚。」杜甫的《潼關吏。說的是潼關守將哥舒翰戰事失敗,被安祿山攻破潼關,杜甫後來路過潼關時,感慨所寫,其間充滿了對哥舒翰的諷刺和憤怒,孫傳庭守衛潼關,結果和哥舒翰一樣,心中自然不免將自己和哥舒翰比較。

到這時,眾人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勸了,隻是低泣。

孫傳庭的聲音更低沉:「我辜負皇上厚恩,連戰連敗

,死不足惜,唯恨的,就是沒有剿滅流賊,亦沒有戰死沙場,貽君父之憂,為天下人恥笑。但是陛下啊,嗚嗚,臣真的已經儘力了,儘力了……」

說到最後,聲音漸漸不可聞。

「督師!督師!」

喬元柱和趙應都是大叫。

就在他兩人的懷中,孫傳庭閉上了眼睛,再也不可聞……

「嗚嗚嗚」

所有人都伏地哭泣,喬元柱和趙應將孫傳庭扶回床榻,然後亦伏地大哭。

門外,聽聞消息趕來的楊暄,王守奇,武尚忠馬大誌,以及榆林軍眾將,也已經是黑壓壓的跪了一片。

聽到孫傳庭逝去,所有人都是垂淚。

尤振武滿臉是淚,捧著孫傳庭親寫的委任狀,一時不能自己……

雁門尚書受專征,登壇盼顧三軍驚。

身長八尺左右射,坐上咄叱風雲生。

急傳使者上都來,夜半星馳馬流汗。

覆轍寧堪似往年,催軍還用鬆山箭。

尚書得詔初沉吟,蹶起橫刀忽長歎。

我今不死非英雄,古來得失誰由算?

回首潼關廢壘高,知公於此莽蓬蒿

沙沉白骨魂應在,雨洗金創恨未消

渭水無情自東去,殘鴉落日藍田樹。

青史誰人哭蘚碑,赤眉銅馬知何處。

嗚呼材官鐵騎看如雲,不降即走徒紛紛。

尚書養士三十載,一時同死何無人,至今唯說喬參軍。

這是明末清初詩人吳偉業所寫的《雁門尚書行,憑吊的就是孫傳庭。

催軍還用鬆山箭多麼痛的領悟。

「督師,你去吧,你鞍馬勞頓,殫精竭慮,也該歇歇了,你沒有對不起朝廷,是朝廷對不起你呀!!」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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