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獻策身材矮小,又黑又胖,穿著一件不甚合體的道袍,看起來有些滑稽,顧君恩卻是儒雅俊秀,十分的有文氣,和宋獻策一左一右,形成鮮明的對比,一如他們此時在李自成身邊的表現----雖然顧君恩加入闖軍的時間並不長,但卻已經被李自成視作諸葛孔明一般的人物,宋獻策卻如昨日黃花,“十八子主天下”的預言後,再無其他的建樹,日常除了望氣和卜卦,決定李自成何時啟駕,何時駐蹕,趨吉避凶之外,其他事情已經不被李自成所倚重,甚至連牛金星也受到了影響,但不同的是,宋獻策心有怨氣,對顧君恩有些不滿,牛金星表麵卻是大度,對顧君恩十分推崇。
而作為一個新人,顧君恩也意識到了自己不宜太過出頭,因此,最近的日子裡,他越發的低調起來,連帶著勸降尤振武之事,他都沒有發表意見,等到尤振武奇襲米脂,斬首劉汝魁的消息傳來後,李自成臉色難看,心情似有憤怒,對一味主張勸降的牛金星隱約有些不滿,也因此,李自成才會改變行程,不顧眾人的反對,親自統兵來到榆林
至於另一個投降李自成的官員,大明欽天監楊永裕,已經先行返回西安,為李自成準備登基之事了。因此今日的帳中,能算軍師的隻有他們三人。
文官之後,就是武將了。
兩個製將軍劉芳亮和李過,一右一左的在坐在三個軍師,左營左標馬世耀,後營左標張能,後營右標馬重僖,再然後就是左光先,李國奇,陳永福,梁甫,董學禮等降將。降將之後,就是闖軍中其他將領。隱約的,在第二排的最後麵,還能看到左襄左定左緒三兄弟,和在城樓下一樣,左緒依然無精打采,好似三魂少了一魂。
李自成的金帳原本很是寬廣,但因為人數太多,竟也擠得滿滿當當。
當帳外軍鼓的敲擊停止,所有人都到齊,整個大帳寂然無聲之後,左輔牛金星便即長身站起,大聲宣讀著今日軍議的例行條陳,同時點卯,被叫到名字的軍將無論地位高低,均起立應和。
一點一應之間,頗顯闖營的威嚴。
點卯完畢,牛金星向李自成施禮,在得到李自成的首肯後,便向眾人說了不久之前,朱存極陸之琪兩人到榆林城下的勸說經過。
雖然趙彥亨在城下被射死的事情,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了,但十萬闖軍並不是人人看到,大部分的闖軍將領都不清楚事情的經過,因此在議事之前,牛金星要簡單將經過講給眾人。
聽到趙彥亨被城頭榆林軍一箭射死,闖營眾將都是憤慨,他們當然不是因為死了一個趙彥亨,而是因為闖營的威嚴受到了挑戰---自從潼關大戰以來,各地官軍望風而降,不要說當場射死闖營的勸降使者,就是抵抗闖軍的州縣也不多,榆林何敢如此?
---收了闖王的銀子,答應歸順,卻又悄悄派兵偷襲米脂,害了闖營兩千兄弟和左果毅將軍劉汝魁,闖營前鋒騎兵來到之時,榆林軍還出城應戰,衝殺猛烈,昨夜又兩次詐襲,給闖營添了不少的麻煩,麵對舊日同僚的勸說,榆林總兵尤振武惱羞成怒,令人暗箭偷襲,等於是罪上加罪,無可赦免。
有闖軍將領站起,氣呼呼的就要說話,牛金星卻示意眾人稍安勿躁,然後把目光看向左光先和李國奇,問道:“左老總鎮,李總鎮,你們東城前勸降孫惠顯,經過如何?孫惠顯可有心動?”
左光先急忙站起,將今日勸降孫惠顯的前後經過詳細說出,一句話一個字也不敢錯過。
李國奇補充兩句。
牛金星仔細聽著,最後點頭問:“兩位以為,離間之計能成否?孫惠顯又能降否?”
左光先不敢直接答,隻模棱兩可的回答道:“尤振武黃口小兒,德淺威薄,資質平平,不過是靠著諂媚孫傳庭,方才是得了榆林總兵,榆林將門眾多,對其不服者不在少數,孫惠顯和臣交情深厚,容末將再勸說。”
牛金星卻不給他麵子,皺眉說道:“你說尤振武黃口小兒,倒是不錯,但說他德淺威薄,資質平平,怕是未必了吧?他尤家世代將門,他兩個爺爺,連同他老爹,都久在軍中,舊部眾多,豈能沒有威望?若不是壓服的住,又如何能做榆林總兵?”
聽牛金星說的這麼直接,絲毫不給左光先麵子,帳中不少的闖營將官對左光先露出了譏笑之色。
但左光先的臉皮厚的很,仿佛看不到眾人的譏笑,一本正經的回答道:“不過就是都任,連同尤世威尤定宇在後麵撐腰罷了,時間長了,必有敗相!”
牛金星皺眉搖頭,對左光先所說,十分不以為然,正要出言點破左光先的謊言,忽然聽見李自成用濃重的陝西腔說道:“左老總鎮辛苦了,請坐吧。”
--表情很是溫和,甚至還帶了一個請字。見李自成說話,牛金星立刻識趣的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