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燃儘,城下複歸於黑寂。
眾人都看向尤振武,等他下一步命令。
鐵盔棉甲,麵色肅然的尤振武不說話,隻是望著城外黑漆的夜色,感受著凜冽的寒風,再次傾聽寒風送來的每一絲聲響----在這種幾乎能把人凍僵的寒夜裡,想要在城外原野裡長時間的潛伏,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他是李自成,或者是劉芳亮,一定會在天色將亮未亮之前,將隊伍悄悄潛伏在城下的黑暗中,等到天色微亮,但隱約看到壕溝時,立刻發動,將土石全部投入壕溝之中。
也就是說,現在是發現的最佳時機,如果稍加遲疑,等到天色漸亮,敵人背著土石跳起來,那就來不及了。
尤振武霍然轉身,對劉廷傑道:“參戎,給劉廷夔連元王永春三人發令,讓他們衝著城下兩百步左右,各放兩炮!”
對尤振武的命令,劉廷傑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他的意思,大聲:“是!”急急令人去傳令。
李承芳笑道:“總鎮好計!”
翟去病和張祿也都明白了,翟去病拍手笑道:“大炮轟身,粉身碎骨,看賊子們還能藏的住嗎?”
作為秀才炮手,劉廷夔三人這些天連續操炮,對各項技術的掌握,日漸純熟,尤振武暫時任命他們為炮兵百總,各帶三十個炮兵,管著五到六門炮,今日淩晨之戰,他們得了命令,早早就來到城頭,寒夜淩晨,他們和普通炮手一樣,守在大炮邊,搓手取暖,感受投筆從戎必須經曆的辛苦,以及站身城頭,殺賊報國,保衛鄉土的那種責任。
得到尤振武的命令後,三人下令裝填,使用新鑄的三門紅夷小炮,對著城外兩百步的距離,連續兩發轟擊。
“轟轟~~”
三門小炮,一共打了六發。
暗夜裡,三門紅夷小炮發生的轟鳴,驚天動地,一下就將所有黑寂全部打破了。
……
闖軍大營。
李自成的中軍大帳。
帳外,甲士林立,帳內,燈燭明亮,大帳四角各放置有一個鎏金的炭盆,木炭燒的炙熱,烘的大帳溫暖如春---
帳中的洋洋暖意和帳外的寒夜朔風,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李自成的睡眠一向很少,每天一個時辰就能睡醒,如果是戰時,甚至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他也沒有問題,今日大戰,他早早就醒了,詹帽箭衣,腰懸寶劍,一如往常的站在地圖前,聽取中軍的彙報,聽到劉芳亮在前指揮,各營已經在用飯,王良智部的一萬人已經順利潛到了榆林城前,而榆林城頭絲毫沒有反應之後,他欣慰點頭,親兵取過大氅,他正準備披了,親自到營前查看之時,耳朵裡忽然聽到了轟的一聲。
李自成臉色驟然一變,推開身邊的侍衛,大步奔向帳外。
帳門一掀起,冷風就撲麵而來,凍的李自成打了一個寒顫,身後侍衛在喊:“闖王,大氅!”捧著大氅從後麵追了上來,但李自成卻顧不上理他,又向前奔了幾步,轉過被高大中軍帳遮擋的死角,來到一處空地,麵色嚴肅的望著北麵的榆林城……
同一時間,劉芳亮牛金星和顧君恩也聽到了炮聲。
“不好!”
顧君恩臉色不禁一變,他意識到,己方的行動一定是要暴露了。剛才城頭射下的火箭就已經讓他心生不妙,但還好離得遠,沒有被城頭榆林軍發現,但火炮射程超過兩百步,如果一炮轟在潛伏的士兵中間,血肉橫飛之中,沒有人能忍住恐懼,驚慌大叫,甚至轉身而逃都是可以想象的,如此情況下,必然會被城頭發現。
牛金星微微呆了一下,跺腳:“可惜,隻差一點天就亮了!”
劉芳亮臉色也發青,但並不說話,隻是死死盯著榆林城頭的軍火。
“總鎮……”顧君恩叫。
劉方亮猛地抬起右手,聲音裡儘是殺伐,喝道:“不要說,先看王良智如何處置!”
顧君恩臉色微白,他心裡清楚的知道,現在撤回王良智,就等於是放棄了先機,但如果不撤,在城頭火炮亂轟之下,那些夜間不能視物,極度雀盲眼的士兵,在恐慌之下,極有可能會相互踩踏,繼而發生混亂,那一切的計劃,仍然會泡湯----他不相信王良智能控住局麵。
當然了,如果是意誌堅強的鐵軍,任憑城頭轟炸,血肉橫飛,也能匍匐不動的話,那他們依然可以繼續隱藏。
但闖營沒有這樣的兵。
“大帥,王良智怕是堅持不住啊。”雖然劉方亮不讓說,但顧君恩還是說了。
劉方亮咬牙盯著城頭,好似沒有聽到他的話。
顧君恩忽然醒悟,是啊,如果劉方亮下令撤回,王良智毫無責任,但王良智如果是無令自撤,那責任就大了,接下來,劉方亮令他戴罪立功,天亮後推著盾車去填溝,王良智無話可說,如果最後填不成,劉方亮動用軍法,連闖王都不能為他求情。
當然了,也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劉方亮對王良智依然抱有期望,希望王良智能奮起。,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