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第一次摘得桂冠是因為少玄年歲較長, 在少年居多的武秀才中占據優勢,那麼到了第二試, 這種年齡上的優勢就不存在了。
且不說同時參加武舉的勳貴多是他這個年歲,就算是其他武舉人也大多在弱冠之年。
在這種情況下,尤其是在人才濟濟的天京得了鄉試的魁首,怎麼看都是件難得的喜事。
不過,正所謂福兮禍所依,還沒有為自家美人高興多久的七皇子發現,竟是有人在傳些不同尋常的話。
傳的多是好話,都說少玄天賦過人,得鎮國寺武僧指點,武藝超凡,而且飽讀兵書, 文武兼修。
甚至有人說,他出身武將世家, 父兄皆在安國公麾下, 所以他本人才留在七皇子身邊陪伴。
少玄武藝確實進步神速, 但他的弱項在文試。即便有齊璟和羅秦教導, 可他到底不是從小習文, 能把字都寫清楚已經十分感人。
他能通過內場的文試,完全是靠著驚人的記憶力將兵書背誦出來,再擇重要的內容羅列, 顯然談不上什麼文采斐然。
至於少玄的出身, 齊璟最清楚不過了, 對這種荒謬的猜測一開始並不在意。
但傳言愈來愈烈,到後來甚至以訛傳訛,變得越來越荒誕,明眼人一聽就是假的,卻還是有人相信。
齊璟很快發現了此事不同尋常之處,他意識到有人想捧殺少玄。
這一批武舉人,大多都是想借著朝廷增兵的大好實際在陛下麵前露臉。
尤其是那些勳貴子弟,寧願放著蔭恩不用,特意前來考武科,心中自然都有不小的盤算。
如今七皇子府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搶了他們的風頭,若是他們讓他猖狂下去,怕在殿試上也被搶了好彩頭。
齊璟身為皇族,再了解不過這些勳貴內心的驕傲自滿了,外人把少玄傳得越好,恐怕越是招他們羨嫉甚至不滿。
所以傳一個人的好話,未必是真的喜歡他、尊敬他,也未必是真的為他好……相反,可能是想毀了他。
這些傳言容易引得少玄同科武舉人的嫉妒隻是其一,還有其二。
人們爬得越高,越是擔心跌落。若是少玄在會試和殿試上表現出色,那還沒什麼。
可若是他一旦失利,過去的讚美之詞很快就會變成嘲諷之詞,當初對少玄看不順眼的人還要添油加醋、推波助瀾地踩上幾腳。
到時候少玄從天才變成沽名釣譽的庸才,那才真是人在屋中坐,禍從天上來。
正是知曉其中的道道,往日最是喜歡嘚瑟的七皇子沉寂下來。
雖然他清楚,少玄根本不會在意外界對他的看法,但齊璟自己心疼。
在崇文館和東校場的時候,但凡旁人主動提及少玄,他三兩句就帶了過去,完全不願多提什麼。
齊璟埋著頭看自己的書冊、練自己的武,好像即將參加殿試的也有七皇子。
六皇子齊琢素來與他不對付,見此場景自然是要跟他對著乾的。
明知道老七不想多談,他偏要湊過來多說幾句:“阿璟,你府裡這個小美人委實厲害……看來連中三元,指日可待了。”
齊璟抬頭看了一眼他六哥,頗不讚同地反駁道:“殿試乃父皇親持,殿上的考驗非同尋常,能不能榜上有名都是未知數,誰又有十足把握能得好名次,還請皇兄慎言。”
尋常人家祝福子侄參加科考也常用“連中三元”的祝願,到了齊璟這裡卻被上升到需要“慎言”的地步。
六皇子最恨他巧舌如簧,聞言不禁氣笑:“不管怎麼樣,他通過兩試,都得了魁首不假,如此能人,甚是難得,阿璟有福啊。”
齊璟聽他稱讚少玄,立刻覺得此非好意,不自覺戒備了起來。
他正準備謙虛兩句,六皇子卻突然得了什麼趣似的,不再糾纏齊璟。
齊琢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招呼自己相熟的勳貴子弟躲到一邊說話去了,還故技重施,故意把話說得忽大忽小,形容遮遮掩掩,想引人好奇。
齊璟早知道他的德性,原本不想在意,但涉及少玄,又有點難以靜心,全然沒有平日對自己的事那般若無其事。
泰寧侯府與安國公府有親,世子周荔素來與七皇子交好,看剛剛六皇子挑釁的模樣,心裡跟著嘀咕:這位殿下又想做什麼?
不同於尋常勳貴子弟,他是侯爵世子,將來的前途全看陛下的恩典,再加上本身性格內斂,為人不衝動,不像某些人容易被煽_動,所以並沒有參加今歲武舉,更不在意七皇子府上的人有沒有得魁首。
泰寧侯府的幾個庶子倒是中了武舉人,雖名次有好有壞,正在準備接下來的會試和殿試。
“七殿下,六殿下他……”他似乎話中有話啊。
齊璟拿起桌上的卷軸,麵上滿不在乎地道:“六哥說話向來喜歡說一半、藏一半的,好叫人家去猜……孤偏不猜。”
……
回到府裡,看到小十一纏著少玄講武舉的事情,齊璟原本緊繃的心情,立刻變得舒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