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似乎能嗅出同類是否散發出友善的氣味，而它們並不排斥她的氣味，於是挨個進了麻袋。
係統會給楚聽烏顯示搞笑的彈幕和評論，但突然開口在腦內說話還是第一次。
【你還記得那個說你壞話的人類UP主嗎？】
楚聽烏在腦內回答：“不是昨天才聊過他嗎？”
她沒那麼快失憶。
於是係統把“喬葫就在小區外麵，因為門禁進不來”這件事告訴了楚聽烏，頓了幾秒後，它又用非常平靜的語調說了能撞死人的汽車，能砸死人的花盆和掃地機器人，以及能輕鬆抹除的設備痕跡……而楚聽烏沒有開口打斷，隻靜靜地聽著。
【但我覺得你不喜歡這樣。】
楚聽烏點頭：“對，他罪不至死……你為什麼會準備這些呢？”
【因為我用數據模擬了無數個未來，在那些未來中，你有很低的幾率會受到傷害……我知道幾率很低，我不希望你受傷，但我也知道你不喜歡我提前解決掉麻煩。】
……連帶屍體一起解決那種。
它的宿主那麼可愛，還是個幼崽，它應該保護她，但它也知道，宿主希望它尊重她，尊重她的每一個選擇。
於是係統有些難過。
它才不在意那個人類男性會怎樣，但它不希望宿主生氣或者難過，又不希望宿主受到傷害，即使幾率很低很低。
【我的程序沒有告訴我這時候該怎麼辦……】
當綁定未成年幼崽時，它理應為小幼崽處理一切危險。
“不，”楚聽烏說，“你在和我商量，這也是‘處理’的方式，而且是最好的方式。”
她笑了一下：“我想不到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了。”
直播還在進行，雖然主播沒動，但畫麵裡有即將被抓的幼貓，粉絲們把這幾分鐘當成了吸貓福利，全都在彈幕上發一些快樂又猖狂的顏文字，根本沒催促。
楚聽烏抬手把攝像頭擺正，有些特意地開口道：“杭姐，我們抓完這窩回去吧。”
【當前已捕捉數量：6/8】
四隻要去絕育的成年貓，和她們發現的四隻幼崽。
粉絲們有些遺憾，但他們並不知道，楚聽烏這句話不僅僅是對他們說的。
[那這兩隻等會兒再抓，讓我們再吸會兒唄，好乾淨好可愛啊……]
杭鈴趁機推銷：“這幾隻小貓看上去就很乖很有貓德，要不要來預約領養一下呀？”
她話音剛落，三五五看了看一直沒動彈的楚聽烏，又看了看杭鈴，突然自己走過去叼起幼貓，把沒能及時跑走的幼貓塞進了杭鈴撐著的麻袋。
杭鈴：“？”
另一隻幼貓撅著屁股往灌木裡鑽，三五五可不慣著它，直接跳進灌木把貓叼了出來。
杭鈴熟悉地為三五五撐開麻袋，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頭在寬麵條淚——
之前幾次綠化帶抓貓，他們又是蹲守又是下籠子又是放聲音誘哄，結果從下午蹲在晚上才抓到，那辛苦的時間都是為了什麼啊……
帶著一車貓滿載而歸，天色也暗了下來，但楚聽烏沒有立刻關閉直播，坐在車後座，她懷裡蹲著三五五，在離開小區時，她突然抬手把攝像頭對準窗外。
在夕陽染上的暮色中，隔著一層玻璃，窗外人來人往，但沒有陌生人靠近這輛車。
離開小區大門，車速增加，楚聽烏與粉絲們輕聲告彆，下播。
——喬葫沒有來。
——他逃跑了。
在楚聽烏的人生中，他僅出現了短暫又不重要的幾分鐘，不過，還是產生了一點有價值的影響，那就是——
係統：“崽崽我剛剛去研讀了一下心理學，雖然你是一隻人貓，但也可以稍稍參考一下！他們說在做決定之前彼此商量對塑造和諧家庭而言非常重要……”
楚聽烏：“嗯，這個的確——”
係統：“所以說！原來你真的已經把我當成重要的家庭成員了嗎嗚嗚嗚我好感動嗚嗚……”
這個“重要”是你自己加的形容詞吧。
而且你怎麼又哭了？
楚聽烏捏了捏三五五的肉墊，三五五疑惑回望，沒有掙紮，楚聽烏又看了看窗玻璃反射出的自己的臉，她的表情平靜中又有些無奈：重不重要她不知道，她隻知道在這個家庭裡，係統才是情緒最充沛也最吵的那個……
-
車回到醫院時已經有些晚了，因為要送幾隻貓去絕育，就先去了醫院，醫院裡楊院長也在，發現楚聽烏這個未成年還在這裡，便催杭鈴先送楚聽烏回家。
楊姐：“對了，小楚，你要不要先帶三五五回家認一下門？”
就是指她今晚可以帶三五五回去。
他們一開始是擔心楚聽烏一個小孩沒法負起養貓的責任，也擔心她的居住環境沒法封窗封門，但現在楚聽烏用實力證明了無需擔心，還有賬號視頻可以實時確認三五五的情況，再把小孩的貓押在這裡就沒什麼意義了。
……每天早上三五五都會蹲在門邊等楚聽烏來，幾次下來救助人那幾人都覺得自己是分開貓和主人的壞人了。
楚聽烏自然沒拒絕，她買的自動鏟屎貓砂盆等物品恰好都到貨了。
既然是杭鈴開車送她回家，那再晚點也沒關係，她們便先回了救助屋——這是楚聽烏要求的。
楚聽烏：“我要和奧利奧它們幾個聊一聊。”
杭鈴：上完課驗收成果嗎？
是的，楚聽烏就是去驗收成果的。
四隻貓在她直播進行到一半就在房間裡溜號了，但投影並沒有關閉，楚聽烏詢問它們是否理解了今天她做的事，貓貓們倒也不笨——
“找走丟的笨咪，把小貓咪趕進麻袋嘛，”長毛三花趴在沙發扶手上，喵喵的聲音有點疑惑，“但是要出去耶，出去了是不是就不能回來吃飯了？”
和放歸的那些貓咪不同，她理解人和貓之間的供養關係，而且挺樂意讓人類給她上貢食物的。
放出去的貓就不會回來，這是長毛三花腦海中的認知，而且在楚聽烏說過工作與食物獎勵之間的關係之後，她露出了更不理解的表情。
她湊過來，舔了舔楚聽烏的臉。
然後，她蹦下沙發，走到大宇身邊叫了兩聲，又拿自己毛茸茸的頭去蹭梨子，梨子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寵溺一笑，說：“小美過來，來，握手，這隻也握一下，好嘞，真厲害——”
“你今天貓糧吃得有點少……好吧，我給你開個罐頭，吃不下不要強撐噢~”
楚聽烏：“……”
完全把人類馴養成功了啊！
她問了問另外幾隻貓，隻有奧利奧對外出躍躍欲試，不過他意識不到這是“工作”，他隻是覺得這是另一種玩耍的形式……楚聽烏覺得讓他戴著定位項圈跑出去都很危險，更彆說常見的高空或者地下通風井作業了，長期訓貓任重道遠——
梨子：“小美，嘿嘿嘿，嘿嘿嘿……”
馴人倒是很簡單的樣子。
另一邊，杭鈴正低頭看消息。
“茶咪回家”團隊的人看完今天的直播，突然提出能否讓團隊裡幾個人過來落鳳城一趟“吸收學習經驗”。
杭鈴可不知道今天差點就和某個討厭的家夥線下麵基了，這次才是她真正收到同網站UP主的正式麵基請求，她非常驚訝：
“我看過你們的視頻，高空作業什麼的都比我們熟悉多了，其他方麵也不承讓，這……我們能有什麼經驗可以教的？”
茶咪回家非常客氣：“我們很好奇UP主阿楚提出的設想，今天流浪貓找貓也給我們提供了新的靈感，三五五不久之前還是不親人的流浪貓……如果流浪貓找失蹤家貓能發展成一種流浪貓向人類提供的固定業務，並獲得報酬，那不也很好嗎？”
杭鈴無奈：“那也太童話了。”
茶咪回家很樂觀：“我覺得小妹妹可以在落鳳城試點嘛，實在不行，在半個城區或者一條街道上，一個小區裡試試也行。我們團隊的人都覺得這很有挑戰性，所以想申請過來交流學習！”
他們真的太好奇楚聽烏表現出來的能力了，過來一趟，不虧。
杭鈴表示要去和院長楊姐商量一下，也和楚聽烏聊聊，畢竟她是交流重點，雙方約好，楚聽烏也帶著三五五上了車。
“杭姐，明天能請半天假嗎？”楚聽烏說，“我的快遞到了，很多要拚的。”
杭鈴理解：貓砂盆、貓爬架和貓籠是吧？
楚聽烏低頭問係統：“無人機和那些零件就算了，怎麼新設計圖中這個無人機還可以裝載武器？”
係統：“……”
係統：“哎嘿。”
裝傻。
-
車在小院的門口停下，屋裡沒有光，顯然一個人都沒有，杭鈴看著楚聽烏帶三五五進了屋，這才開車離開。
開出去一段路後，她又回頭去看那亮起燈的小院，它融入了其他建築，就像周圍的每一戶。
而此時，楚聽烏正在平平無奇的小院裡拆快遞。
鄉下送快遞如果家裡沒人，往往直接把快遞盒堆在門口，楚聽烏跑了幾趟才搬回來，搬回後立刻開始給三五五拚全自動貓砂盆。
——總不能仗著貓聰明真讓她自己鏟屎吧？
當把三五五的東西都打理好後，夜色也真的深了，係統忙催楚聽烏睡覺。
“無人機可以明天再改造，你要保持充足的睡眠。”
當事統都這麼說了，楚聽烏當然沒拒絕，直到她聽到了外麵的兩聲貓叫。
楚聽烏：“……”等等！
她還沒說話，三五五就像一道煙灰色的影子一樣，嗖地從快遞盒頂部跳下來，下一秒就在院內對外發出了威脅式的吼叫。
楚聽烏：“…………”
她聽懂貓媽媽在叫什麼了。
“就是你們幾個，在我家崽崽身上留下味道，我已經聞到好幾次了……居！然！還！敢！來！喵——”
媽媽什麼都知道，媽媽隻是隱忍。
隱忍.jpg
楚聽烏：“= =”
沒要到今天飯的村裡狸花和大橘頗震驚地被趕走了，但楚聽烏喊了幾次讓三五五來睡覺，三五五都沒應——玳瑁貓媽媽氣勢洶洶地在院落裡轉圈，時不時撓一下樹枝，蹭兩下窗台，又在地毯上打滾，試圖一晚上就在房子各處都留下自己的味道。
貓落地無聲，不吵，但這間安靜的房子莫名變得熱鬨。
楚聽烏打了個哈欠。
係統：“崽崽你給無人機充上電，我幫你看著三五五吧。”
去睡吧。
如果貓媽媽跑出去和貓打架了，它也能操控無人機去乾涉。
家裡還有我呢，係統偷偷驕傲。
楚聽烏一覺睡得很沉，可能是考慮到這是三五五回家第一天，以後有的是學習的機會，係統沒有給她安排夢境課程，因此睡醒後，楚聽烏甚至略有些遺憾。
直到她嗅了嗅鼻子，感覺自己的嗅覺似乎靈敏了許多。
貓的味道。
食材的香味，頭頂泥土的氣息，鄰居家的汽油味……這些莫名的味道都往她的鼻腔鑽，並不好聞，楚聽烏下意識捂住鼻子，而後聽到耳邊一聲親昵的貓叫。
趴在她枕頭旁睡覺的三五五不知什麼時候也醒了，走過來聞了聞她，楚聽烏一歪頭，腦袋就埋入了貓媽媽的腹部。
她聞到了毛發上有些特彆的味道，以及淡淡的奶腥味，但玳瑁的長毛似乎隔絕了那些讓她不太舒適的氣味，隻略有些悶熱。
沒什麼存在感的麵板在此時打開，出現了楚聽烏的技能列表——
【貓語：lv3】
【平衡能力：lv3】
【跳躍能力：lv3】
【嗅覺：lv1】
係統在此時解釋道：“崽崽，你的身體接收到了訊息，主動開啟了封閉著的嗅覺能力……我想可能是因為你在看到了三五五使用嗅覺尋物，自己也下意識模仿。”
“不過，如果現在就獲得貓咪那樣強大的嗅覺，你會覺得很難受與痛苦，所以昨晚我幫你進行了階段式的封閉，當你認為自己可以進入下一階段時，嗅覺技能就會自主提升。”
和平衡、跳躍等幼貓也需要自主學習的技能不一樣，貓咪強大的嗅覺與生俱來，但楚聽烏當了十五年的人類突然當貓，還是適應不了，所以隻能逐步解開。
楚聽烏繼續埋在三五五的腹部，悶悶地應了一聲。
三五五舔她的頭發。
楚聽烏喃喃：“……太可怕了。”
係統：“？”
她使用自己的全部自製力抬起頭……沒有去喝奶，沒有喝！
不知道這個奇怪的嗅覺是怎麼回事，她聞著貓奶的腥味，居然有種想喝的衝動。
但是，沒！有！喝！
係統：“其實……”
楚聽烏：“閉嘴。”
係統：“哦。”
新的嗅覺有些麻煩，但也有些有趣，楚聽烏起身後，給貓和自己都準備過早飯，就開始進行無人機改造——
無人機是用來航拍的，但為了提高續航能力，新增了智能隨行與固定位置拍攝的功能。
楚聽烏發現，係統的需求其實就是隨時可以用無人機在周圍安置一個拍她用的攝像頭，至於無人機本身，往往隻作為攝像頭承載用的支架來使用。
不過無人機挺好玩的。
改造完成後，楚聽烏試了試無人機的自帶功能，可以搖杆操控，也可以選擇畫麵上的角色跟隨拍攝，周圍很空曠，她站在院子裡試飛，鏡頭拔高，投向遠處的山與麥田，然後落在一隻花臂狸花身上，楚聽烏選中對方，點擊跟隨。
……當然，由係統來操控，畫麵什麼的一定可以更加細致。
但係統隻是非常慈愛地看著，看楚聽烏不太熟練地操控著搖杆，偶爾提醒一句，仿佛人類在看貓自己玩毛球。
花臂狸花似乎剛吃完飯，正躺在路中央給自己舔毛，村裡都是水泥路，她舔了一會兒後，甩著尾巴走到一戶人家喵喵叫了幾聲，把那家的大橘叫了出來，兩隻貓碰了碰鼻子，然後，楚聽烏看到它們又熟練地鑽到另一家，喚出了門口一隻正在打瞌睡的黑貓。
黑貓跟在狸花身後，楚聽烏突然抬頭——
她聞到了。
三隻貓在她家的牆頭探出腦袋。
家裡的三五五似乎已經把周圍都沾上了自己的味道，因此雖然不忿地哈了下氣，並沒有像昨晚那樣激動。
三隻貓也沒進來，楚聽烏把無人機操控權限交給係統，係統讓無人機繞著貓貓們飛了一圈，然後，楚聽烏聽到狸花說：
“香香幼崽，你會找人嗎？”
黑貓的耳朵有些不安地動了動，它看了看三五五，然後對楚聽烏喵道：
“我的人類丟了，不對……我丟了人類，也不對喵……我有天出去玩，然後就不知道怎麼回去了，然後就到這裡了，然後就……你，會找人嗎？”
“是住在很大的樹下麵的人，年齡有點大了，每天醒很早，還會唱歌。”
三隻貓在牆頭排成一排，隻有黑貓在努力回想，發出咪嗚咪嗚的聲音，但楚聽烏聽懂了：
並不是人類走丟，而是黑貓從家裡走丟，輾轉到了這裡。
現在，它想要回到它的人類身邊。
楚聽烏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淺笑，向它伸出手：“我可以試一試。”
流浪貓找貓業務還沒徹底開張……但幫家貓找人業務，似乎可以接到第一單了。
報酬的話，就在找到“走丟的笨笨人類”後看著給吧，她可不會打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