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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照得千江碧透,青山蒼翠,宛如新生。
江天一色處,見日初生,一股暖融融氣韻籠住河山。
黃葭獨坐船頭,浸沐在晨光裡,仰起頭,長舒了一口氣。
今日晴空萬裡,舟行此處正是順風,想來很快便能靠岸,到了浙江龍泉,她再改道一路向西,不出半月就能抵達關中。
她站了起來,闊步向前,拿起千裡鏡,遠望江流儘頭。
卻見天光之下,像是布了一道黑霧。
大浪滔滔,暗流湧動。
晨間江上大霧四起,移船相近。
終於看得清楚,江河之上竟是一張由巨艦編織成的大網,黑壓壓的一層羅住了整段河道!
這些船都很大,高出水麵十七八丈,氣勢恢宏,硬生生擋住了江麵往來的風,船身巨大的陰影投下來,壓抑得人喘不過氣。
她這艘四百料的小舟剛剛駛入那片陰影,便聽得上空落下一道聲音。
“你!乾什麼的!”
黃葭抬起頭,那聲音離得遠,又有高下之分,朦朦朧朧望去,看不清說話人的臉,隻能勉強瞧見一道甲胄的光芒。
藩台衙門的衙差她曾撞見過幾回,建寧近年火耗極重,逃戶又多,府衙上下盤剝,還是欠下了好幾年的稅,衙差各個狼狽,可眼前那一片,甲胄光亮如新,可見並非藩台衙門的人。
她拿起千裡鏡,隻向那高船之上看去,一麵紅底黑字旗在江風中獵獵作響。
是漕船!
黃葭一怔,急急走向船舵,欲要調頭回崇安,可轉念一想,縱使漕運部院派人來搜捕,也不大可能出動這麼多的漕船,福建又不是有漕省份,這麼多漕船停到了此處,官府恐怕是另有圖謀。
“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在這裡撒野!”
等到那船上傳來第二聲,黃葭才發覺那人並不是對著她說話。
霧氣朦朧間,看見周圍密密麻麻的黑色褐色的小點,用千裡鏡仔細看去,才發覺是一片片竹筏和商船。
六百料的商船在漕船麵前,與溪澗小漁船無異,這些商船似是一同出發的,或是船主人有交情,把船身都聚攏在一處,與漕船拉開十丈距離。
竹筏上黑壓壓地站著一群人,有的站不下了,便沉在水底雙手扒著竹筏。
竹筏上的人也狼狽不堪,衣衫半濕,不知是汗水還是江水,看其打扮大約都是逃到此處準備離開的難民。
這些人都是沉默不語,隻有那十七八條商船上的人在與官兵對罵。
那商船的確不容小覷,其上有不少夾槍帶棒的侍從,緊密地守在船的四圍,黃葭不知,如今的商人運貨竟已經周密至此。
她眉頭輕蹙,想到先前張老爹曾說官兵拿著畫像找人,她也不知那畫像上的人是不是她,更不知道現如今漕運部院、兵備道到底有多少人能憑畫像認出她。
不過,把整條河道堵上,八成是衝著此地難民來的,現下兩方對峙,看事態隻怕要出亂子。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黃葭剛要調轉船頭,卻聽得一個沙啞的聲音。
“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