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是誰。
秦蕭本來還想要嬉皮笑臉的介紹一下的,可是看到姐姐帶了這麼大的氣場進來,自己心裡也有點敲鼓。
世人都怕鬼,卻不知道鬼更怕人。
人如果正氣浩然,方圓十公裡之外鬼神不侵。
秦蕭想,她的挽月姐姐大概就是那種所謂的中正善良的人吧,要不常人以血肉之軀與她老祖宗的身體相處那麼久,怕是早就受不了了。
可挽月不僅沒有什麼變化,相反的,因為愛人的陪伴,她整個人變得比之前還有朝氣,眼神堅毅,比之前還要迷人有魅力,散發著一股大女人的氣息,用秦蕭的話來形容那就是——攻爆了。
白無常笑了笑,他一手轉著杯子,說出了跟黑無常一樣的話:“你知道我是誰。”
地府規矩。
他知道秦蕭不敢輕易暴露身份,可從挽月的眼神,他知道她清楚的知道對麵坐的是誰。
她就那麼一點都不害怕?不怕他把長長的舌頭吐出來嚇唬她?
宋挽月微微頷首,她很恭敬:“您是白無常謝必安,謝先生。”
謝先生……
這個稱呼。
白無常有那麼一刻的恍惚,他押了一口茶,淡淡的:“好久沒有人這麼叫過我了,都陌生了。”
話不多說,他一抬眼看著宋挽月:“你想知道什麼?想要什麼?”
他知道她是有所求而來的。
秦蕭緊張地在旁邊給倆人倒茶,一句話都不敢說。
宋挽月知道對麵坐的是誰,她根本不需要隱藏:“我想知道,我們這樣在一起一年,對我的她以後是否有影響?”
表達的清楚明了,隻是讓白無常有點驚訝:“她死了,你是知道的吧?”
肖明雨就是回到地府也是一隻鬼,是離開的人。
她在為一隻鬼擔心嗎?
宋挽月:“她是人是鬼,對我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是明雨。
這就是宋挽月的態度。
白無常看著她似有點感慨,怪不得老黑那麼個認死理按規矩辦事兒的人,回去並沒有把報告遞到九爺那,“她是曾經與人有約,一年的時間回來照顧一切,可前提是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他的一雙眸子一旦認真,深邃到可以看到內裡猶如彼岸花的點點殷紅:“可你太過聰明。”
一句話,讓宋挽月的心緊緊地蜷縮成了一團,從她進來之後,白無常也終究在她身上感覺到了蕭瑟悲慟的氣息。
是她麼……
她的明雨會因為她受到傷害麼?
“有什麼彌補的辦法麼?”
宋挽月的眼神悲傷了許多,她焦慮又緊張地看著白無常,語氣裡滿滿的懇求。
與神佛來說,一分虔誠一分回饋。
白無常自然是感受到她的內心,他淡淡的感慨:“這世間萬物都離不開“規矩”二字,得到了,必然要失去。這大概可以歸類為當代人教科書裡麵的能量守恒定律?”
得到了……
可是她得到的是最珍貴的,失去的也是最珍貴的。
宋挽月反複琢磨著,她一雙美麗的眸子蒙著霧氣,茫然間帶著些無措:“我知道,隻是沒了明雨,我還有什麼能失去的麼……”
她不怕失去。
她早已一無所有了不是麼?
窗外,不合時宜的又下起了下雨。
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徐如影翻來覆去的怎麼都睡不著,她的胸口一陣陣燥熱往上湧,把被褥都踹開也不管用就像是被壓著什麼東西一般。
這種感覺已經許久沒有過了,比跟她跟挽月冷戰的時候還讓人抓心撓肝。
是怎麼了麼?
徐如影心有不安,她生怕挽月又發生了什麼,趕緊給她發了信息。
——睡了麼?
挽月那邊回的很快。
——睡了,不要打擾我。
徐如影:……
看著那非常挽月風格的信息,她多少放心了一些,可胸口的鬱結像是一團久久不肯散去的氣體,她翻來覆去的也無法化解,隻能起來喝一點酒看看能不能有所緩和了。
隔壁的黃蘭也一直沒有睡,她知道挽月偷偷出去了,去見誰不知道,可是她的心裡有些不安,一直豎著耳朵聽著門口的動靜。
大概夜裡十一點多,門被打開了,宋挽月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黃蘭披著衣服,把人堵在了門口:“你乾什麼去了?”
宋挽月嚇了一哆嗦,她扭頭看著黃蘭,微弱的燈光之下臉色泛白:“阿姨,你怎麼還沒睡?”
黃蘭一雙眼睛盯著她看,“這麼晚了,你去哪兒了?”
她上下打量著宋挽月,總感覺她哪兒有點不對勁兒。
挽月微微一笑,她擦了擦額頭的雨水:“嗨,單位同事突然失戀了,找我出去夜談,好啦,你快睡吧,要不明天怎麼有精神起來跳廣場舞?”
黃蘭遲疑的看著她:“你……沒什麼事兒吧?”
“沒事兒,就是有點累。”
“她實在太能說了,我到現在腦袋還嗡嗡的。”宋挽月說著走進了廚房,“阿姨你快睡,我給自己下一碗麵。”
這段時間,她彆的菜學的都不大好,就明雨生前最愛吃的雞蛋西紅柿麵,她做的嫻熟。
黃蘭看她那樣覺得大概是自己多想了,她囑咐了一句“彆太晚睡,彆吃太多,胃會不舒服”打了個哈氣去休息了。
人一離開。
宋挽月的身影略微僵硬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看著窗外的雨,打開了煤氣灶。
熱騰騰的麵條,帶著誘人的氣息,這是明雨過生日時宋挽月都會做給她的。
她還記得,上一次,她和徐如影一起過生日,還曾經告訴過她。
——我的明雨啊,不喜歡蛋糕那種甜食,每次過生日呢,就是吃我給她煮的一碗麵,所以這麼些年,我什麼菜都不會做,就隻會煮麵。
這要追溯到很久以前,那時候她們的家還不大,倆人還沒有太多的錢。
可這一碗麵能讓她們你一口我一口,恩愛的吃出歡聲笑語,吃出幸福浪漫。
而如今,借著窗外的雨色,宋挽月用筷子夾起了麵條,她放在鼻尖嗅了嗅,試探性的吃了一口,輕輕的咀嚼,她的眼裡有些許的迷茫。
又夾一筷子,再吃一口,她依舊是如此。
漸漸地,宋挽月一根一根把所有麵條都吃完了,臉上的茫然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釋然與了然。
不知道過了多久,隨著一行清淚落下,宋挽月看著窗外被雨與夜勾勒的不甚清楚的夜色,輕輕的呢喃:“早知道就再吃一次你做的飯了。”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