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轉念,
見日光下所行的一切欺壓:
看哪,受欺壓的流淚,
且無人安慰!
欺壓他們的有勢力,
也無人安慰!
(傳道書4:1)
因此,
我讚歎那早已死的死人,
勝過那還活著的活人。
我並且以為那未曾生的,
就是未曾見過日光之下惡事的,
比這兩等人更強。
(傳道書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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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長!”門外傳來急促的呼叫聲。
“無事。”福澤這樣答道。
但他站立在少年麵前,心裡的震駭久久不能平息。
“天不生人上之人,也不生人下之人。”這是他一貫的信念,但眼前這個人卻打破了他的世界。
如何躲得更快、打得更準,他們這些劍客武士以此為目標不斷努力著、訓練著,不放過一絲一毫提高技術的可能性,但這個名為阿由的少年,他本身就是一切技術的終結者。
即使從未經過訓練、即使從未見識過殺氣,連防守姿勢都不用擺出,隻用最少最輕微的動作就躲過了他的攻擊,他所作的一切行動恐怕在少年的眼裡都像是慢動作,是他從未見過的終極才能。
歸劍入鞘,福澤雙手插進袖兜,低頭詢問少年:“你有什麼感覺?”
沒什麼感覺,少年在心裡默默想著,這裡奇怪的人真多。
“我的異能名為【人上人不造】。”
嗯,看起來又要介紹那個叫異能的東西了。
“【人上人不造】隻能對自己的部下,也就是偵探社社員,發動。效果是使他們獲得“調整異能的力量,使之能受控製”的抑製力量。”
哦。
“我認為你並沒有擁有異能,但是,”福澤停頓了下,“阿由你擁有才能。”
福澤在心裡補充,不僅如此,還是超越人類極限的才能,怪物級彆。
“我是武裝偵探社社長,這一點你是明確的吧?”
點頭。
“武裝偵探社是專門從事不能交給軍隊和警察這類危險工作而成立的偵探集團,社員大部分是異能力的持有者,剛才你也見過了幾位。”
一群奇怪的人。
“如果你擁有異能,加入武裝偵探社能讓你更好地控製它;如果不是異能,”福澤思考片刻,“我也會竭儘全力地幫助你去學習和正確的使用它。”
福澤特彆加重了“正確”這個詞,他所擔心的正是被欺淩的少年會在某刻爆發、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他看著阿由,心裡有股熟悉感和異樣感,仿佛回到十幾年前對亂步許下承諾的那天。但這個少年的才能如此恐怖,他並沒有足夠教導他的能力和信任基礎,即使如此,福澤鄭重地向阿由發出邀請:
“你願意加入武裝偵探社嗎?”
搖頭。
“……這樣啊。”
“為什麼呢?”
“…沒意思。”
投籃、百發百中,街機、完全KO,音遊、fullbo,阿由這樣想著,沒意思啊。
福澤頭疼地歎了口氣,果然,天才都是問題兒童。
他想了想,平靜地詢問阿由:“最後一個問題,你能告訴我為什麼那些人在對你使用暴力的時候,你不避閃或者回擊嗎?”
“…沒什麼,就是懶得理。”
福澤再次看向阿由的瞳孔裡,人們固有的鬥爭欲、名譽欲、支配欲……這些對優越感的追求,阿由一個都沒有……可能他的家庭極其富裕……或者極其糟糕。
他回想著穀崎在電話裡報告的——受到身體暴力和人格攻擊,連回擊或忍耐的想法都沒有,對對方的行為不做任何反應。
阿由到底經曆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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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由朝這位沉默的武士兼社長鞠了一躬,目不斜視地走出了社長室、會議室和辦公室,走進老舊的電梯,離開了這棟紅褐色的磚造建築物。
自從走出社長室,氣氛就很詭異,其他人看向阿由的視線都帶上不可言說的同情、安撫…以及躍躍欲試和興奮?
阿由對這些都無所謂,沒意思、沒意義。
隻是,從事務所窗口望出去的海邊,有艘商船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嘟”地拉響汽笛,因此海風吹進來的氣息意外的並不討厭。
有些可惜,看不見了。
阿由的眼睛依舊無神,像一滴墨水般泯然於人潮。
福澤諭吉一直安靜地望著阿由離開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了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