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由微微歪了歪頭,停下腳步,他抬頭看向一處凝住視線。
高處的空氣似乎扭曲了一下,山田瞪大了雙眼,他麵前出現了這輩子都無法擺脫的那個人,他最仇恨、最害怕的人,山田喉嚨裡擠出嗬嗬的、不似人類能發出的聲音:“嗬嗬咳啊啊啊啊啊!爸爸、爸爸!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不要殺我!”
神誌不清的山田嬰兒般發出悲慘的哭聲,他腦海裡浮現出曾經地獄般的生活,無論如何都想掙脫掉的世界,無論如何都在憎恨著的人,無法控製地、回憶不斷重現,山田在地上發瘋似地掙紮,如被切碎的蚯蚓般翻滾著、醜陋地拚命想爬開這個怪物身邊,種種痛苦折磨得他幾乎奄奄一息,“救命啊!救命!媽媽!媽媽!救我!”
滿眼都是血跡,世界變成怪異的鮮紅色,慈悲的媽媽終於自虛空中現身,睜大了眼睛,朝他的位置注視著,接著對他伸出了手,“為什麼…為什麼不救我呢…山田…我的山田…為什麼不救媽媽呢?”
媽媽、媽媽,他的媽媽,他最重要的人、他最愛的人,他本該保護的人。
“為什麼不救我呢啊啊啊啊!!!”溫柔的麵孔變得猙獰,被利刃劃破的臉帶著恐怖的怨恨與詛咒,不再鮮活的媽媽撲向山田,“和那個男人去死啊!!!”
“媽媽!媽媽!”山田毫無痛感似的、雙目通紅地捶砸著地磚、抓撓著自己的臉,身軀扭曲成詭異瘮人的角度,悲慘地嚎叫著,手上皮開肉綻、臉部被撕裂、黏糊的血跡四濺,濃重的血腥味散發開,這是地獄裡爬出的惡鬼也難以消化的場景。
對死亡的恐懼與瘋狂將永遠緊緊纏繞著他。
綱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山田在被阿由打了一拳後摔倒在地,然後夢魘般瘋狂自殘起來,無以言喻的恐怖感戰栗了全身,超直感在瘋狂叫囂,令人毛骨悚然的危機感催促他趕快離開。綱吉艱難地活動開眼珠,將視線轉移到阿由身上,像在尋求慰藉一般低聲細語地說著:“阿由,沒事了,我們走吧。”
將視線收回,阿由點了點頭,攙扶著綱吉走出男廁。
一路沉默,綱吉呐呐想開口又不知該作何言,剛才那地獄般恐怖的場景究竟是怎麼回事,完全無法理解,陰森可怖,仿佛有一股瘋狂的邪惡意念在作祟。種種恐怖不斷侵擾著綱吉,山田的慘叫猶然在耳邊回響,幾乎要刺破綱吉的大腦。是阿由乾的的嗎,不,綱吉的超直感替他否定了這個答案,究竟發生了什麼……
沒過多久,一邊扶著牆壁、一邊被阿由攙扶著,綱吉深吸一口氣,從教室前門走進去,看向講台下——
一年級C班全體,瑟瑟發抖,寒噤不語。
————————————
“山田太郎,自幼長期被父親家暴,十三歲時親眼目睹母親被醉酒的父親打死,父親被判有期徒刑25年,山田太郎則由親戚輪流撫養,期間多次進入少管所。長大後的山田太郎最終變成了加害者,主導陽出高中的校園暴力致使多人退學,反複以殘酷手段踩著他人的頭頂往上爬,並以此為樂。現在是一個人居住的狀態。”
另一邊,尚且未收到以上事件報告的國木田正拿著手中的資料,皺緊了眉頭,被害者、加害者,永遠扯不開的兩麵,被害的加害者,加害的被害者,二者不知何時開始如此彼此對待著。憎恨著的人試圖沿不同的路徑前行,滿以為走那條路可以避開絕望的現實,可沒能逃開命定的結局。
最終,國木田歎了口氣,無論有著怎樣的藉口和悲慘的過去,所有的罪惡都終將被清算,加害者最後也將成為自己罪惡的被害者,這是他們無法逃脫的、應有的懲罰。
窗外的陽光燦爛,他坐在咖啡店裡,一邊無力地將手中幾張薄薄的紙蓋在臉上,一邊摩挲著一路與自己相伴的、寫著“理想”的記事本,耀眼的理想,悲慘的現實,該如何生活在這樣的現實中、追求這樣的理想。
山田、阿由、陽出高中……
任何悲劇的發生都離不開三類人:施害者,被害者和旁觀者,倘若少了一方,悲劇就不會發生。不隻是山田,陽出高中裡,還隱藏著深深的罪惡。
“穀崎。”國木田通過耳麥撥出電話,“計劃有變,阿由少年的決心先放在一邊,我們有義務搞清楚陽出高中的背後隱藏了什麼,絕對不止是一個人的暴行這麼簡單。啊,該死的,太宰那個混蛋,就是打著這種莫名的主意去的吧,那個混蛋!”
“國、國木田先生……”耳麥裡傳來的是穀崎快要哭出來的聲音,“不、不行,不、不對,我、我…嘔——”
“冷靜下來,說清楚。”國木田捏捏皺起來的眉頭,他心裡湧出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
“……”
作者有話要說:彆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