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灝剛剛走到後門, 就聽到錢若霖跟人爭吵的聲音, 少年長腿一邁進了教室, 聽到戚潔的話, 他也看到了杭子怡穿的衣服。
他進來剛好看見譚遊站起來轉身, 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衝向錢若霖。
林灝一隻手蓋住了錢若霖的眼睛, 一隻手順勢抓住了譚遊突然揮過來的手，他的眼神冰涼，就這樣抓住了對方的手腕，沒有太用力也沒有還手，卻讓譚遊沒有繼續出手的機會。
譚遊顯然沒想到林灝的力氣這麼大，努力掙紮了很久都沒能掙脫。
幾秒後，林灝鬆開他，狹長的眸子眯起來, 眼神裡全是危險的氣息, 他冷冷地開口：“譚遊。”
“就這樣對女孩子動手不太好吧？”
錢若霖剛才被林灝捂住眼睛什麼都沒看到，隻是聽到自己身邊有異動, 感覺到身後站著的人身體動了動，跟她之間的距離更為短了一些。
她聽到林灝這麼說才意識到, 原來剛才那些聲音是譚遊走過來要對自己動手，她不用看到也知道是林灝攔下來了。
錢若霖伸手, 撇開林灝蓋在自己眼神上的手, 她看著譚遊, 說：“說不過我你就動手？”
“你到底還是不是個男人？”
錢若霖的意思很明顯, 現在譚遊回答是也不對, 回答不是也不可能。
他確實說不過伶牙俐齒的錢若霖，剛才被她那樣羞辱了一通，更是覺得自己火大，也沒多想，隻想一拳下去讓她閉嘴。
戚潔和杭子怡本來也沒反應過來，現在也終於回過神來，她們倆把錢若霖拉到旁邊，而林灝也是下意識地把錢若霖護在身後，四個人一起跟譚遊對峙著。
“我想你應該也不想在這樣的關頭上把事情鬨大。”林灝淡淡地開口，“給女生道個歉，這件事就算了。”
“我道歉？”譚遊的分貝提高了一些，“我為什麼要道歉，我又沒說什麼！”
“放屁！你都那樣說了還叫沒說什麼！”戚潔怒斥道，“怎麼，還隻許你點評女生的著裝，不準女生回擊啊？錢若霖就說了你兩句你還想動手！”
林灝有些煩躁地皺了下眉。
“隻給你兩個選擇，第一，給女生道歉。”林灝看似若無其事的轉動了一下手腕，“第二，我幫她們跟你打一架。”
“林灝你他媽有病吧？”譚遊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在這種時候找我約架？你還是前學生會的會長你找人打架？”
林灝打了個哈欠，就沒把譚遊放在眼裡。
“你想鬨事，記過，我可以陪你。”他輕飄飄地笑了笑，“隻是你覺得，這件事是你吃虧還是我吃虧？”
林灝說完，還衝他挑釁的挑了下眉。
在譚遊眼裡看來，他覺得林灝好像在跟他說“我曾經是學生會的會長，我在學校的關係比你多很多。”
林灝表現出來的樣子什麼都不怕，看起來是真的要跟他打一架，譚遊有些心虛了，就在剛才那麼一次的拉扯中，他就能感覺到林灝在力量上其實可以壓製他的。
吵架吵不過錢若霖，打架打不過林灝。
擺在他眼前的似乎隻有那麼一個選擇，幾個人又僵持了很久，譚遊硬著頭皮不情不願地說了句：“這次就算了，懶得跟你們說。”
隨後十分敷衍地道了個歉，聲音很小，基本讓人聽不清，他說：“那對不起吧。”
“當我沒說。”
“這樣總行了吧？”
沒有人理他，四個人的表情沒有一個人的好看，他們都陰沉著臉，錢若霖往前邁了一步，跟林灝並肩站著。
“你這個道歉敷衍誰呢？”錢若霖哼了一聲，“你把我們當幾歲的小孩子騙嗎？”
“就你這也能算道歉？我能給一萬個人道歉。”
眼看著要上課，而他們幾個還在這裡僵持不下，林灝和錢若霖雖然不是當事人，但是他們倆現在卻是完全不饒人的樣子，本來杭子怡都想說算了吧。
本來從小到大遇到的這種男生也不少，已經習慣了受委屈，很多女生都是這麼過來的，畢竟這些男生不講理動不動還要使用暴力，這種事情就算是告訴家長和老師，大多數的情況都不會嚴懲。
家長和老師說的最多的話就是，“這種人你就彆理他就行了。”
杭子怡一直都覺得不搭理這件事過去了就算了，自己剛剛被說的時候是有點委屈和不高興的，她本來又打算一如既往的假裝沒有聽見，沒想到自己的好朋友戚潔竟然就這樣跟譚遊吵了起來。
沒過多久，剛剛說上幾句，錢若霖突然加入了。
杭子怡這個時候又有一點想跟他們說，要不就這樣算了吧，卻突然聽到錢若霖又說：“我覺得你這種人就從小被慣的，欺負女生都欺負成習慣了，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錯，那我錢若霖今天就在這裡教你重新做一下人。”
“我就是這樣理不饒人的一個人，要麼今天你給我好好道歉，要麼這件事我跟你沒完。”
譚遊剛才那句敷衍的道歉已經非常不情願了，而錢若霖還要他重新好好地道歉，譚遊當然是不會願意的。
錢若霖仰著頭，絲毫沒有害怕和退縮，班上的女生平時都比較怕譚遊，因為他人高馬大的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好惹的人，而且譚遊脾氣不是很好，經常跟同學之間產生一些小摩擦。
隻有錢若霖，沒有表現出一絲的害怕，連眼神都沒有顫一下。
“彆把事情想的那麼簡單，你說的那些話是非常嚴重的在侮辱杭子怡，不要把自己平時說的那些話當做隻是玩笑，如果以前沒有人教過你，那我現在就好好的教育你一下？”
“侮辱性質的語言，會導致的後果遠比你想象的還要嚴重的多。”錢若霖說著，“兩年前，學校有個女生跳樓了，我想你應該還記得這件事情，還好這個女生最後救回來了，沒有出太大的事情。”
“這件事學校沒有太重點去說，因為這個女生後來也轉學了，我聽過很多版本的傳言說她為什麼跳樓？”
“我知道對你這種人來說是想不到，這個女生跳樓的原因是因為班上的男生經常對他使用侮辱性的語言。”
譚遊愣了一下，眉頭緊皺，眼神顫抖了幾下，似乎是很震撼。
“就是因為，你這樣的人太多，總是不把這些話當回事，對你們來說隻是輕飄飄的一句，但是對女生來說卻是一刀又一刀的傷痕，這些不行的話是會伴隨她們的一生的。”
杭子怡在後麵怔怔地看著錢若霖。
她看起來說的很誇張，但確實每一句都在理，太多人沒有去在意女生在學校會受到的一些言語上的侮辱，那些在男生圈子裡他們隻認為是玩笑和調侃的一些話。
女生很少去反擊，因為反擊了，她們得到的可能是更多的這樣的語言，所以不是不在意，隻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去反擊的方法。
林灝站在錢若霖身側，他也是什麼都沒說，完全沒有插話，林灝知道錢若霖自己就能處理好這樣的事情。
錢若霖偏了下頭，繼續說：“怎麼，你還是覺得這些事情都是無所謂的嗎？”
她側身，把杭子怡的位置讓出來，錢若霖說道：“那…我讓當事人跟你說一下，聽到這樣的話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
杭子怡這時候都快哭了。
以前受到的這些委屈全部都洶湧而來，錢若霖說的那些話太引起她的共鳴了，現在想著更覺得委屈。
憑什麼？自己什麼都沒有做，隻是穿了喜歡的衣服，穿了自己喜歡的裙子，就要被男生這樣的嘲笑。
杭子怡一邊擦眼淚吸著氣，一邊哽咽著說：“是啊，你們根本就不懂，在說出那樣的話的時候，對我來說到底是多沉重的打擊，我真的會想自己是不是一點都不適合穿好看的衣服，我是不是這輩子就該穿長褲長裙？”
“女生喜歡穿裙子怎麼了？我喜歡穿製服又怎麼了？我花自己的錢穿自己的衣服，我招誰惹誰了？”
杭子怡紅著眼抬頭，第一次給出這樣的反擊：“是不是你們男生以後穿喜歡的球鞋，女生也可以說你們怎麼可能買得起這麼貴的鞋子，是不是也可以說你們這些鞋子的來曆不乾淨？”
“是不是你們男生去上個廁所我們女生也能嘲諷你們，說你們腎虛啊？是不是看到你們手指短你能說你們那個也不太行啊？”
杭子怡突然這麼幾句，本來氣氛還挺嚴肅的，錢若霖突然嗤笑。
譚遊被杭子怡這麼一說，雖然不是指名道姓的在罵他，但是他有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越來越黑，他又不占理，現在又多了幾分窘迫。
“道歉吧。”錢若霖說，“如果你覺得剛才說的那些話你會有點不舒服的話，應該也能理解作為女生被你那樣說以後的感受吧。”
空氣沉默了幾秒。
譚遊看到杭子怡哭紅的眼睛，他這個時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無心的那些話，好像確實對於女生來說已經很嚴重了，他各方麵的行為確實很直男，也很不能理解女生為什麼會那樣。
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如果一個女孩子哭了，那這件事是真的很嚴重。
“對不起！”
“我真的不知道這些話對你們來說是這樣的……”
從小到大就沒有人真正認真的去告訴他，這樣開女生的玩笑，這樣對一個女生說話是不對的，他知道的所有男生基本都是這樣“欺負”女生長大的，所以剛才她們找他理論一定要說他的不對的時候，譚遊怎麼都沒想通。
大家不都這樣嗎？
怎麼偏偏叫他一個人來承受和道歉？
但是現在看來錯了就是錯了，自己剛才還在那裡嘴硬，此刻更是無地自容。
杭子怡聽到譚遊認真的道歉突然就破涕而笑，說：“沒關係。”
“不要隨便開女孩子這種玩笑就好了。”
“好的……”
錢若霖輕哼了一聲，尾音上揚，聲音中帶著愉悅：“我知道，你們也不是什麼壞人，但是這種事情一定要注意啊！不要把小事鬨成大事啦！”
往往看似最簡單的言語其實是最傷人的。
大多數的女生本來就比較自卑，對外界的看法也非常的在意，這種時候聽到男生這樣的玩笑話是真的會非常影響一個女生的自尊心。
這個小鬨劇也算是圓滿的收場，十幾歲的年紀火氣來得快，退得也快，前一秒還在發火，下一秒可能就握手言和了，甚至很多人都是在爭吵中成為朋友的。
上課鈴聲響起，錢若霖跟林灝回到座位上，林灝走在她旁邊，笑著說：“你倒也是不怕事。”
“老是喜歡在這種事情上出頭。”
“我就是看不下去嘛。”錢若霖說，“這個世界需要英雄我就來當這個英雄啊！”
“那要是今天跟你說話的人脾氣很差，他動手打你怎麼辦？”
“那我就跟他打一架唄。”錢若霖癟了癟嘴，“反正我又不怕死，再說了，我就是死要拉著這種人一起下地獄。”
林灝無奈輕笑。
在彆的人都忍氣吞聲的時候，隻有錢若霖願意跟對方殊死一搏。
他從包裡摸出一塊奶糖，說：“伸手。”
“什麼？”錢若霖茫然地伸出手，看到男生纖長的手指夾著一顆糖遞過來。
“一顆糖夠不夠賄賂你？”男生笑著，一字一句的，“小英雄？”
錢若霖把糖揣進自己的衣兜裡，“我才不要保護你呢。”
“嗯？”
“因為你不需要我保護你呀！”錢若霖彎著眉眼笑，“你明明每次都在跟我並肩作戰。”
林灝愣怔了一瞬。
不是保護和被保護，而是並肩。
錢若霖還沒意識到自己隨口說的話有多曖昧，她轉頭問：“你們男生真的都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