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乾道上,埋頭望著坡道下方賣力背水泥的江梅,甘韜雙眼婆娑。
主乾道下,單手遮擋並不存在的陽光,抬頭仰望甘韜的江梅卻是欣喜異常。
可能是因為甘韜回來的緣故,江梅放棄了接下來的活計,沿著陡坡向主乾道上爬來。
甘韜用棉襖袖子一抹雙眼,擰著禮物匆匆趕過去。
所有的記憶中,剛剛是他第一次哭,沒有哽咽的聲音,隻有兩行不停湧出的淚水。
爬上道的江梅,離他遠遠的,一拍身上的校服,揚起一陣水泥後,才走到他麵前氣道:“不是說不回來嗎?”
才一年多沒見,江梅仿佛蒼老了許多,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發絲上沾滿水泥的緣故。
他上前給江梅撥了撥發絲,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開始以為學校不放假!”
江梅打量了他一翻,不解道:“什麼學校?”
他上學,做演員的事除了海市的堂哥一家清楚,家裡其他人還不知道,他也沒主動提過。
他道:“回去再說吧,要不然我爸又得問一遍。”
這裡離家很近,走路也就幾分鐘的事,途中他問起江梅怎麼會出來背水泥。
江梅的述說,讓他曉得,原來家裡已經沒了經濟來源,放在大戶人家叫作家道中落。
1998年,就在老家遭遇洪水,他登上大巴,淌水奔向海市後的一個月後,家裡唯一的經濟來源沒了,他老爸甘國華成了下崗大潮中的一員。
每月固定收入600塊,在農村來說不算少,他家的水泥房也不過才花了一萬多一點點錢,而且還靠著家,這份活沒地方找。
至於地裡的收入那是不值一提,賣不了幾個錢,而且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地裡活,不是甘國華的身體能承受的,這就相當於家裡少了個勞動力。
地裡大部分的活都被江梅抗在了肩上,這也是她衰老的原因。
以前還能花錢雇點人幫忙,畢竟家裡有份固定收入,地也不多,可現在江梅是萬萬不肯的。
眼看到家,他忍住情緒,抿著嘴唇道:“媽,我打那麼多電話你咋就不說呢,插秧,割稻我也可以回來的。”
江梅一如往常的刀子嘴豆腐心道:“你連一口袋小麥都能推歪,能管什麼事。”
他歎道:“我不能做,我可以打錢回來啊,我又不是在外麵無所事事。”
江梅把門開後,笑道:“行了,我兒子能乾,你爸應該在後麵做飯了,趕緊讓他多燒個菜。”
一年多沒回家,家裡的工作分配完全掉了個,以前江梅是家庭主婦,現在家庭主婦變成了和他一樣不會燒菜的甘國華。
他家的房子是長方形,上下兩層的結構一樣,都是一大一下兩個房間,前麵的大,後麵的小,走出兩個房間是個小院,在後麵是廚房,廚房後麵是菜圃,然後是豬圈,廁所。
鐵鍋“”響,他隔在後麵叫了聲:“爸!”
甘國華說了和江梅同樣的話:“不是不回來嗎?”
甘國華算是個知識分子,高中生在他那個年代並不多見。
可如今,戴著圍裙,穿著臃腫的他,沒了知識份子的那份儒雅,臉上有了生活不易的痕跡。
“你兒子出息了,出去一年多,反而重新上起了學。”
江梅對甘韜的初中學習成績一直心有怨念,同時對家裡這個高中生老子,卻教出個初中生兒子尤為氣憤。
甘國華沒理江梅的意有所指,高興的問他道:“上學好事啊,上的什麼學?”
見老媽又提起初中上學的事,他臉色訕訕道:“不算上學,就是報了個表演專業培訓班,就一年時間,過完年就結束了。”
就算甘國華是高中生,也沒能聽懂他說的什麼表演專業,丟下鍋鏟,很是認真的問他道:“什麼表演?教什麼的?”
在他心裡,甘韜從小到大都比彆的孩子成熟,但保不齊會被外麵的花花世界所騙。
雖然,他自己都沒出過省,心中最大的願望是去趟改革開放後的海市。
甘韜解釋道:“就是負責教演員演技的。”
沒等甘國華再問,揭開塑料布,準備割鹹肉的江梅起身衝他問道:“什麼演員,演技的?”
他想著解釋可越解越亂,不由直接道:“就是學了這個能當明星!”
甘國華的火也不燒了,鍋鏟也不拿了,準備給甘韜的腦子降降溫。
整個安懷市、淮北縣都沒出過個明星,最有名氣的可能就算臨鄉那幫耍雜技的,在十裡八鄉有點名氣,算個名人,可那管屁用,一幫家夥沒事乾的時候,還不是在家養豬種地,甘韜要是乾這行那不得毀咯?
撂挑子停下做菜,準備在甘韜18歲成年之際,在春節到來的前兩天,拿出父親威望的甘國華,被江梅一句話打斷。
“這個行,我兒子長得這麼漂亮,比電視上那個爾康和五阿哥都漂亮,他們能演電視,我兒子肯定沒問題。”